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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台湾也搞了一个《武林外传》,它的框架和大陆的十分相似,也是以恶搞、打诨取胜。称之为“山寨版”,那是大陆有些人的赵太爷心态的反映。有趣的是,大陆人看了那个版本以后的反映,居然也和台湾人看了大陆版以后的反映一样,都是说好多地方看不懂,不好笑。
要分析原因,其实很简单。这两个版本的搞笑路子相同,而各自依托的语言和文化背景却有很大差异,而且因为长期隔绝的关系,互不理解。比如说大陆版,有好些笑料是从电视广告里来的,台湾未必会播这些广告。还有些笑料是从方言来的,这些方言台湾人听起来半懂不懂的,自然也就不觉得好笑。不少笑料是恶搞武侠小说来的,可是武侠小说在台湾有没有像大陆这样“深入人心”到了遍地开花的地步?
说到武侠小说语言的普及程度,想起一件事:十多年前,一回,我单位的头儿和我闲聊,他问我某部武侠小说看过没有。我说,没有,我从不看这一类小说。那时他的表情,好像我就是个ET。不过此后我并没有幡然悔悟,痛改前非。纵是如此,现在我听见“门派”、“掌门人”、“九阴”、“九阳”、“降龙十八掌”之类,照样耳熟得很。这大概也是一种二手烟效应吧。因为现在,这一类说法连报纸上都随处可见,武侠小说语言在受众中真是到了“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把于丹和易中天捆在一起也不是对手。台湾人那里,有没有这种效应呢?我想没有。反过来,台湾人的常谈,大陆的人大概也不会很熟悉的。
这就令人想到,用吴语写小说、拍电影,如何呢?在吴人看来,能有这样的一天,该是多么的扬眉吐气呀!不过,想起来,这样做并不现实。倒不是政策许不许的问题,而是这样做是自缚手脚。
只要想一想,《武林外传》里的人物,南腔北调的,都很坦然,唯独倪虹洁开几次上海话总是怯怯地。因为另外的那几个,只要弄点“标志性词语/腔调”人就听懂了,而且听出来他在学哪里的方言;无双就不行,她开出口来,大概只有吴人可以比较顺当地听懂。
同样地,要用吴语写一部小说,首先是用字问题,是用本字还是拟音,抑或两手一起抓?这一点,在吴语论坛上“混”过的人最清楚:全用拟音或是全用本字,读写双方都很衰du。不要说吴语了,连用纯北京话写小说也不一定行得开。有人译过《大卫·高波菲尔》,因为原作是用第一人称写的,而且口语化程度很高,译者就全用北京话表达。但是,似乎只看见过这么一部。据说《红楼梦》用的是那时的北京话,不过仔细看,它的叙事语言还是跟一般的章回小说相同,只有对话是京腔。老舍的文字,京味很浓,不过我觉得他不是用纯北京方言写的。《故都的秋》里说到北京老人说“一阵秋雨一阵凉”时,还加上了解释:“阵”是念成“層”的。所以说,用纯方言写作要成为通例也是并不现实的。
想起来,比较可行的办法还是通过加“标志性词语/腔调”来点出地方性。《海上花列传》、《何典》都是用通用的章回文体叙事,对话添上方言色彩。而且,这样的写法还只能是偶一为之,不能成为通例的。想一想,七八十年以前的上海,在文化上是个中心,有力量形成一个海派,也终于没有弄出一大批沪语小说和沪语电影,大多数的影片,还是讲国语的。这里的奥妙,大概也能猜出几分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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