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四等字读洪音是闽语的一大特色。在温州地区瑞安的“雕”读 tu,“蝶”读 du,但是这些字的形式是 j介音失落的结果,由于跟本文无关,证明从略。在温州方言中,以下几个字可能是四等韵读洪音的例子。温州转身曰“ lai6”,可能就是“捩”字。“捩”《广韵》有齐、屑两读,《玉篇》:“捩,拗捩也”,俞正燮《癸巳存稿》:“两手按,徐捩身”,用法与温州同。此字不见于《说文》,应为后起字,本字当即“戾”字,《说文》:“戾者,身曲戾也”。宋玉《大言赋》:“壮士愤兮绝天维,北斗戾兮太山夷”,此处的“戾”即“转”义,当为“捩”之本字。温州病愈曰“ vai6”,可能即“慧”字。杨雄《方言》:“南楚病愈者……或谓之慧”。四等读洪音的例子中,比较可靠而且是很重要的一个词是“小”义的 sai3。从声韵推测,它可能对应于中古蟹、止摄的合口,但是从这些音类中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小”义的本字。也许可以认为它是“琐”字,戈韵在一个较早历史层次是 ai,如脶 lai2,唾 thai5。“琐”虽为“细碎”义,跟“小”义不尽同,但是把它看作是方言中的词义变化也未为不可。不过把“小”义的本字定作“琐”我们认为并不合适,理由是在周边的方言中找不到以“琐”为小义的证据。苍南蛮话是跟温州方言关系非常密切的一种方言,在蛮话中,齐韵有两个层次,一个层次为 i,在咝音后面则为 ,如鸡 ts1、挤 ts5、荠 dz2,但是宜山蛮话则都读 i,说明 从 i变来。另一层次为 ai,如西 sai1、冼 sai3、齐 zai2。文读音一般读 i( )。大小的“小”和粗细的“细”在蛮话中都说“细” sai5,阴去,蛮讲则都说 sei5,阴去。“小”和“细”取同一语素“细”不仅见于蛮话和蛮讲,而且也见于处州的一些方言,例如龙泉都说 þi5,庆元则都说 þie5,云和、景宁都说 s5,语素都是“细”字。温州话的齐韵读 ei,那是后来的变化,M ontgomery(1893)的记音则为 i,正跟蛮话的文读相同。我们可以设想,齐韵在温州话中可能还有一个历史层次 ai,像上文的“捩”“慧”二字都是齐韵字,也都读 -ai,不过文读音的强大影响逐渐把 ai的层次从口语中挤了出去。温州方言原来跟泰顺、云和、龙泉、蛮话、蛮讲一样,“小”和“细”义都用同一个语素“细”,后来语义的差异促使语音也发生了变化,“小”义的“细”保留了白读的形式 sai5,只是声调受“小”字文读音的影响,再产生出一个“小”义的异读 sai3,声调变作上声。“细”义的“细”则改用文读音 sei5。这种语音分化现象也发生在泰顺和青田,这两个地方“小”义也取“细”字的白读音 sai3,声调变作上声,“细”义取“细”的文读音 s5。在其他周边方言中,“小”义的词虽然采用了“小”字,但是在某些词语中还可以看出“细”和“小”往往是纠葛在一起的。例如“小孩”义的词江山 þiE)3 ¤i2、遂昌 þi3 ¤ie2,都是“小儿”二字,而龙泉 þi5 ¤i2、温州 sei5 NÑ2则是“细儿”二字,“细”取文读。这个词的另一种说法是“小个儿”或“细个儿”。温州的形式为 sai3 kai5 NÑ2,即“细个儿”。青田说“细个儿” s5 ka5 NÑ2,“细”取文读。丽水说“细梗儿” s5 ka)N5 NÑ/2,“梗”为“个儿”二字的合音: ka+ NÑ> kaN> ka)N,这个例子还说明丽水“个”的早期形式曾经是 ka。东阳说“细干儿” si5 kaùn`,5,后二字正处于儿尾词合并为一个音节的过程中: ka+ n> kaùn`,。云和说 s5 kE)5 ¤i2,“ kE)”也为“个儿”的合音词: ka+ n,> kan> kE)。松阳大小的“小”说 þi3(小),粗细的“细”说 sE5(细),但是“没大没小”的“小”则说“细”,形容人的瘦小和果子结得小都说“ sE5个”,跟温州的说法“细个” sai5 kai5同。大小的“小”在闽、客、赣语中都说“细”,我们把温州地区的 sai定作“细”,温、处两地的这个语素就跟这些地区联成一片了。此外,把 sai定作“细”字还可说明,温、处两地的四等韵也有洪音的历史层次,这正是闽语的重要特点。齐韵在日本吴音中就作 ai,可见吴闽两语中的齐韵作 ai来自非常古老的层次。 十、鱼韵读开口。 | 福州 | 古田 | 宁德 | 周宁 | 福鼎 | 莆田 | 厦门 | 泉州 | 永春 | 锯 | kOy5 | ky5 | kOy5 | kOu5 | ki5 | ky5 | ku5 | kµ5 | kµ5 | 煮 | tsy3 | tsy3 | tsy3 | tsy3 | tsi3 | tsy3 | tsu3 | tsµ3 | tsµ3 | | 漳州 | 龙岩 | 大田 | 尤溪 | 永安 | 沙县 | 建瓯 | 建阳 | 松溪 | 锯 | ki5 | ki5 | ki5 | ky5 | ky5 | ky5 | ky5 | ky5 | ky5 | 煮 | tsi3 | tsi3 | tsi3 | tsy3 | tSy3 | tsO3 | tsy3 | tsy3 | tsy3 |
如果我们认为闽语的这几个字有共同的来源,那么它们在共同闽语中的韵母就是µ,只有µ能够较好地解释以上各方言的形式: 处州方言的鱼韵同样有 µ的来源。 | 渠(他) | 去 | 锯 | 鱼 | 丽水 | g«µ2 | kh«µ5 | k«µ5 | N«µ2 | 松阳 | gE/8 | khµ«5 | khµ«5 | Nµ«2 | 龙泉 | k«µ2 | kh«µ5 | k«µ5 | N«µ2 | 缙云 | gµ2 | khµ5 | kµ5 | ¤y2 | 龙游 | g«µ2 | kh«µ5 | k«µ5 | N«µ2 | 东阳 | g«µ2 | kh«µ5 | k«µ5 | ¤y2 | 庆元 | k«2 | kh«5 | tþye5 | ¤ye2 | 衢县 | g«/8 | kh«5 | k«5 | N«2 |
吴语中鱼韵的最早层次当是 a,读同麻韵。“猪”在开化、江山为 tA1,常山为 ta1。远指代词“许”在庆元、遂昌为 ha/7,青田为 a3(声母脱落)。杭州、萧山的 la0ha0相当于上海的“辣海”,就是“在那里”的意思, ha0也当为远指代词“许”。鱼韵在吴语中的另一个层次为 e。如上海“虚肿”的“虚” h£1,“锯子”的“锯” k£5,苏州“许诺”的“许” h£3,常熟的“鱼” NE2。上海的远指代词为 i,但在“床海头、辣海”等词中“海” h£3实际上就是吴闽两语中最普遍的远指代词“许”。浙南地区的青田方言中“锯”为 ke5,“鱼”为 Ne2,温州的远指代词“许”也读 he3。“女人”庆元说“奶侬” nE4NoN2,义乌说“内侬家” nE6noN2k1,东阳说“内家” ne6ko1,诸暨说“内客人” n£6khE7¤in2,其中的“奶”、“内”都是“女”字,也属于鱼韵的 e层次。吴语的鱼韵有 a、 e、 µ三个层次, µ层次大体出现于处州、衢州,与闽语一致, e层次则出现于沿海吴语。对鱼韵的各个层次作了以上讨论以后,我们再来讨论几个鱼韵以及上古与鱼韵有关的字,它们对于说明吴、闽两语间的关系显然很有意义。如果不知道鱼韵在吴语中的几个历史层次,有些词的本字为何都难以确定。 1、渠和汝。 第三人称在大多数的吴语中说“渠”,这在南北朝的吴语中已经如此了。但是它的语音形式却比较复杂,如果跟中古音进行比较的话,任何中古韵类都不能完满地解释各地吴语的形式,原因是它们来自不同历史层次。金华说 g/8,松阳说 gE/8,音节发生促化,余姚、临海说 g£2,都属于早期鱼韵的 a或 e层次。黄岩说 giE2,好像是带 i介音的形式,但是临海话和黄岩话是两种非常接近的方言,分化的时间当不会太久,第三人称一个带 i,一个不带 i,有点不太可能,所以黄岩的 giE2最有可能是从 gE2变来,在舌根音和 E之间产生出一个过渡音 i来,是一种很常见的音变现象。“渠”在浙西的吴语来自 µ层次,武义、永康等地都还是 gµ2,庆元、衢县的韵母则发展为 «(«/),丽水、龙游、东阳等地在声母和 µ之间产生出过渡音 «: gµ> g«µ。上海等地说 úi2,以前的方言著作中往往写作“伊”,把它跟闽语中的“伊”等同起来。实际上它跟闽语的“伊”毫无共同之处。闽语中的“伊”读阴平,说明它是影母字,而上海的 úi读阳平。E dkins(1853)记录的上海话第三人称单数为“伊” i[ úi]或“其” ki[ düi],两者可以互读,但城里读“伊”居多。康熙二十三年(1684)和乾隆十六年(1750)《上海县志·卷一风俗》都明确记载当时上海第三人称单数为“渠”或“渠侬”。可见,上海的“伊”是从早期的“渠”变来。“渠”只影响到闽北和闽中地区,大部分的闽语都还是“伊”。第二人称在闽语中基本上是“汝”。在吴语中除了作“侬”和“奴”(<侬)的那些方言以外,长兴、安吉、湖州、德清、余杭、萧山、富阳、浦江、东阳、汤溪、宣平、仙居、黄岩作 n,4,象山、宁海、新昌、兰溪、永康、三门、临海、天台作 NÑ4,诸暨、开化、衢州、龙游、江山、丽水、缙云、青田、松阳、龙泉、庆元、景宁、乐清、温州、永嘉、瑞安、平阳、文成、泰顺说 ¤i4,遂昌说 ¤ie4。跟以上的语音形式最接近的字可能是“尔”字,也可能是“汝”字,但是从温州的情况看,它更可能是“汝”,因为温州的日母止摄是读 NÑ的,如“儿、耳、二”等。温州的“汝”读 ¤i4跟“渠”读 gi2 正相平行: na> nE> ne> ¤i。遂昌的 ¤ie2虽然跟“儿”字同音,但是鱼韵也有 ie的读法,如“箸”(筷子) düie6。此外,南朝民歌第一人称用“侬”,第二人称用“汝”,第三人称用“渠”,间或也有用“我、你”的,数量远没有“侬、汝”多。在北朝民歌中则多用“我”和“你”。既然吴语中的“侬”和“渠”一直沿用到现代,独第二人称会改用作北方的“尔”,其可能性不大。其次,温州日母止摄读 NÑ,所以不可能是“尔”字。“汝”读 ¤i与“渠”读 gi倒有平行关系。人称在语言中的地位十分重要,如果吴语中的第二人称跟闽语一样也是“汝”,就愈加可见吴闽两语之间的密切关系了。 2、闽语的两个否定词一般写作“伓”“勿会”: | 福州 | 古田 | 宁德 | 周宁 | 福鼎 | 莆田 | 厦门 | 泉州 | 永春 | 伓 | NÑ6 | NÑ6 | NÑ6 | NÑ6 | NÑ6 | NÑ6 | m`6 | m`6 | m`6 | 勿会 | mE6 | mE6 | mE6 | me6 | me6 | pe6 | bue6 | bue4 | bue6 | 解 | a6 | E6 | E6 | e6 | e6 | e6 | e6 | e4 | ue6 | | 漳州 | 龙岩 | 大田 | 尤溪 | 永安 | 沙县 | 建瓯 | 建阳 | 松溪 | 伓 | m6 | m6 | NÑ1 | NÑ6 | aN5 | NÑ5 | eiN6 | oN6 | oN8 | 勿会 | be6 | be4 | be4 | mi6 | | | mai6 | mai5 | ma8 | 解 | e6 | e4 | e4 | i5 | | | ()7 | ai5 | (o)6 |
“勿会”显然是“伓解”的合音,从这个合音看来,“伓”的声母原来应该是 m。泰顺蛮讲的“伓”为 NÑ6。“要”说“乐”(五教切) Na6,“不要”则说 m`6a6,还明显地听得出来是两个音节,其中的 a6从 Na6弱化而来,否定词 m`6则保持早期的形式。由此可见,闽语否定词的诸形式中,厦门等地的读音比较古老,其他方言的 NÑ从 m`6变来,建瓯、永安等地则在 NÑ前生出一个寄生性的元音来。自成音节的 NÑ或 m`最可能从 Nu或 mu变来,闽语的模韵读 u,所以“伓”的本字最有可能就是“无”字,属于三等读入一等的现象。在上古汉语中,“无”本来就可能作普通的否定词,如《论语·学而》:“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汉书·谷永传》引作“居不求安,食不求饱”。但是,“无”在闽语中却读作去声,封闭类词的声调往往有特殊的读法,这并不奇怪。“无”在古汉语中最常见的用法是“没有”义,不过在闽语中,它跟“不”义的“无”字在语音上已经分化,后者声调异化作阳去,前者则是韵母异化作豪韵: mu> m«u> mau> m> mo,跟“毛”字同音,声调则仍为阳平。客家话的否定词跟闽语类似。“不”义的否定词在客家话中说 m`或 NÑ,“没有”义的否定词说“毛”,都为阳平,但是邵武、西河、陆川的一般否定词也读同“毛”音,“没有”说“毛有”。 “无”在温州也有“不”和“没有”两义。“没有”义的“无”在温州话中已经不再作为一个词存在,仅仅作为一个语素保留在某些词语里,如“无良心、无好报、无头无脑、无音信”等等,其中的“无”读 NÑ2( n`< m`< mµ),跟“无”的文读音 vu2不一样。“不”义的“无”则只能在一些合音词中才能找到它们的踪迹。温州的“没有”义的“冇” nau3,在口语中还能经常读作两个音节 n`2 nau3,前一个语素为 n`。“冇”在乐清话中读 nau3,又读 mau3,可证明 n`就是从 m`(无)变化过来。温州的“有”读 jau4,“冇”就是“无有”二字的合音: m` jau> m` mau> mau 或 n` jau> n` nau> nau。温州的“冇” nau3( mau3)在语音形式上跟客家话和闽语“没有”义的否定词很像,实际的来源却并不一样,前者读阳上,是“无有”二字的合音;后者读阳平,就是“无”本字。由于“冇”字的出现,“没有”义的否定词在温州就形成了两个历史层次,早期的层次是“无”字,跟闽语同,后来“冇”取代了它的地位,“无”便从词退化为一个语素了。像“无良心、无好报、无音信”又可说成“冇良心、冇好报、冇音信”,但是前者是一个词,后者是两个词;前者作为一个语音词进入连调,后者则读作两个语音词。“无头无脑”是成语,是一个凝固形式,所以不能说成“冇头冇脑”。 温州的“不好”说 m«2,不知其本字。因为温州“好”读 h«3,所以它可能是“无好”二字的合音 m`+ h«> m« 。这种猜想的困难之处是声调不合,“好”是上声,“不好”义的 m«2为阳平。不过本领不好的“不好”说 m«4,正是上声,也许阳平的读法是后来变化的。 以上两个合音词中的否定语素显然都是“不”义而不是“没有”义,至少说,“冇”作为“无有”的合音词是很可靠的。 云和“要”义的助动词说 Nau6,它跟蛮讲的 Na6一样,都是“乐”字,《广韵》五教切“好也”,就是“喜欢”的意思。“不要”则有两种说法, fu3 Nau6和 NÑ2 Nau6。前者的否定词为方久切的“不”,从北边传来;后者即为“无”字,是浙南地区早期的否定词。 否定词在一种语言中的重要地位是不言而喻的,而且是一个典型的方言特征词。官话说“不”重唇,吴语轻唇,闽、粤、客说“无”,鼻音。从温州的“冇”看来,温州有一个阶段的否定词曾经是“无”,现在的“不” fu3是从北边来的。 3、“著(着)”在《广韵》中有丁吕切、陟虑切、张略切、直略切四读,《集韵》还有丈吕切一读。它在温州话中有如下的用法: “著”《广韵》直略切:“附也”,此义引伸开来,表示动作触及受事,相当于普通话的“到”:“想着你”是“想到你”,而不是“正在想你”。晏殊《诉衷情》:“东城南陌花下,逢着意中人”。整个南片吴语和闽语都是这种用法。 “著”作存在动词和由它虚化而来的介词,相当于普通话的“在”。由于存在动词在各方言中的虚化程度不一样,在有些方言中正处于虚化的过程中,有时候很难分得清楚到底是存在动词还是介词,所以本文把它们笼统地叫作存在词。闽语也有这种用法,如寿宁“他在那里”说“伊着许位” i1 tyO/8 uoi5,“著”读药韵。这句话在温州要说成“渠著搭” gi2z4 ta0,“挂在墙上”,温州说“挂 z4墙上”。温州的“著”读作 z4,鱼韵,阳上。“著”在《集韵》有丈吕切一读,和温州此义的读音对应,但语义不同。青田读作 ts3,阴上,用法与温州全同。青田的形式也许来自《广韵》丁吕切一读,不过也有可能跟温州的 z为同一读音,在青田有浊上字清化的现象,如“物件”读作 m«/8 tþiI/7。丽水此字读 ti0或 li0,“放在桌上”丽水说“囥 ti0桌搭”,“搭”为处所词。丽水的“猪”读 ti1,足可说明存在词在丽水为知母鱼韵字。东阳“在家里”说“著处里” düi4 tsh5 li0,存在词读 düi4,“筷子”义的“箸”说 düi6,声母、韵母与存在词全同,可见东阳的存在词实际上就是丈吕切的“著”字。 在整个吴语地区几乎都有存在词加处所词表示动作的进行体和持续体,一般是在动词前头表示进行体,在动词后面表示持续体。例如温州话的“著”( z4)加处所词“搭”( ta0、 da0或 la0)表示“在那儿”的意思,温州话的处所词还有“里”( lei0或 tei0,近指)、 kau(近指代词 ka0和处所词“屋” v=u213的合音词)、 hau3(远指代词“许”和处所词“屋”的合音词),都可以仿此和存在词构成词组表示相同的功能,只是因处所词有远近之分,因而所表示的进行体和持续体都隐有远近的语义。如: 渠z0 ta0睏 | 他在那里睡觉,动作正在进行中 | 渠z0 lei0睏 | 他在这里睡觉 动作正在进行中 | 渠睏z0 ta0 | 他睡在那里,动作所产生的状态一直持续着 | 渠睏z0 lei0 | 他睡在这里,动作所产生的状态一直持续着 |
其他吴语也都有类似的表示方法,只是所用的语素不完全相同,虚化的程度也不甚一致。跟温州“著搭” “著里”相当的词语在上海话中是“辣海”( la/ h£)和“辣辣”( la/ la/): 渠( úi2)辣海睏 他在那里睡觉,动作正在进行中 渠( úi2)睏辣海 他睡在那里,动作所产生的状态一直持续着进行体和持续体表面上看来很相似,实际上并不一样,比较一下那些不能产生持续状态的动词就可以看出这种区别来,如上海话可以说“渠辣海笑”,但不能说“渠笑辣海”。上海“海头”表示“那里”的意思,如“床海头、桥海头,我海头”等等。其中的“海”即“许”字,“海头”即“那头”的意思,这是鱼韵的 e层次。辣海”中的“辣”苏州作“勒”,是相当于“在”的存在词,在北部吴语中用得很普遍,语音形式则稍有不同,如苏州的“勒里”(在这里),“勒搭”(在那里),无锡的“勒里”(在这里),“勒亨”(在那里),宁波的“来该”(在这里)(巢宗祺1986)。苏州话的“勒里、勒搭”跟温州话的“著里、著搭”完全对应,而且语音形式也极为相似,这就使我们猜测,“勒”是不是就是“著”字。“著”上海话读 za/,从 za/变作 la/跟方位词“上”从 zaN变作 laN完全平行。“著”表示动作的完成体。如“上海他曾去过”寿宁说“上海伊有去着” syoN6 xai3 i1 u4 khyO5 tyO/8,温州有差不多的说法:“上海渠有走着” ji6 he3 gi2 jau4 tsau3 düia0。“著”在温州的这种用法很明显由“触及”义发展而来,这一句含有“他的行踪触及上海”的意思。4、“房子”义在闽语有以下形式: 福州 | 古田 | 宁德 | 莆田 | 厦门 | | tshu5 | tshuo5 | tshu5 | tshu5 | tshu5 | | 龙岩 | 尤溪 | 永安 | 沙县 | 建瓯 | 松溪 | tshi5 | tshy5 | tShiµ5 | tsho5 | tshi5 | tshyo5 |
一般的闽语著作中都把这个词的本字写作“厝”,郑张尚芳(1991)把它定作“处”,甚是。我们把他的证明抄录于下。建瓯 tshi5,松溪 tshyo5,邵武 tþhyo5表明是三等字,永安、三元说 tShiµ5,声母应是昌母或书母,非清母。按此词浦城说“处” tþhy«5,从前地图地名也写“处”字,近年才跟着别县改写“厝”。其实应以“处”为本字,浙西南处州吴语家或屋都说“处”,丽水 tsh5、江山 tþhyE5、庆元 tþhye5。《易·旅》:“旅于处”。《韩非子·外储左下》:“季孙好士,终身庄,居处(家)衣服如朝廷”。《广韵》御韵昌据切:“处,处所也”。“厝”字音不合于厦门 tshu5、龙岩 tshi5、尤溪 tshy5,“处”字则合。福州 tshu5,与“雨斧贮贮饭”同韵,闽北闽中与“尺”同声韵,这些字都与“处”同属鱼部三等。
这一段文字对于“处”的来历已经说得非常明白,笔者只补充几点。 第一点,浙南地区“房子”说“处”的除了处州方言以外,温州地区在古代可能也有这个说法,这从地名上可以看得出来。如苍南宜山的严处、朱处、童处,平阳萧江的毛家处,联山的老厝、陈厝、温厝,文成樟台乡的东处,瑞安五十五都的王处。 第二点,“房子”义的这个词在闽北和闽中的韵母形式都为药韵,说明“处”在古代可能还有药韵的异读。鱼、药在上古属鱼(a)、铎部(ak),相互之间经常地发生通假、谐声、异读现象。难以解释的地方是这个词在这些方言中都读去声。蛮话和蛮讲都有不少的入声字读入去声的现象,这也许是早期闽语的一个特点,如闽北、闽中的“尺”就读去声。 5、还有一个上古鱼部的例子,我们也附在鱼韵部分讨论。 “妻子”一词在闽东和闽北读同“老马”,泰顺蛮讲说lau3ma3,苍南蛮话说l3 mo3,也是同样的读音。这个词在许多吴语中也有同样的说法钱乃荣1992: 宜兴 | 溧阳 | 童家 | 绍兴 | 诸暨 | 崇仁 | 余姚 | lA¶4mo4 | lA¶4mo4 | /l¶1m4 | lA4mo4 | l6mo4 | lA4m¶4 | l4mo4 |
丽水 | 青田 | 景宁 | lÃ4muo4 | lÎ4mo4 | lau4mo4 |
温州的“妻子”说“老安”,为“老安人”的省称。但是“年长女子”叫mo4,读同“马”,出现于“老师mo4、先生mo4”等词中。另有一小称形式/mo1,阴平,出现于“阿/mo1(对年长妇女的敬称)、送侬/mo1(女性工作介绍人)”等词中。 这个语素的本字应该是“母”,未婚年轻女子为“女”,已婚年长女子为“母”。“母”字应该还有一个明母虞韵的读音,《广韵》失收,这可从以下的材料得到证实: 1.“母”在《诗经》中大多与之部字押韵,但是也发现有与鱼部字押韵的例子。《诗·蝃蝀》“朝隮于西,崇朝其雨,女子有行,遠兄弟父母”,“母”与鱼部字“雨”押韵。 2.“母”与“毋”本来就是一个字。《墨子·备穴》“文(丈)盆纯母少四斗。”于省吾新证:“金文毋字均作母,此犹存古字。”“毋”上古鱼部,中古明母虞韵。 3. 《公羊传·襄公三十年》:“妇人夜出,不见傅母不下堂。”何休注:“礼,后夫人必有傅母,所以辅正其行,卫其身也。选老大夫为傅,选老大夫妻为母。”“傅”为男师,“母”为女师,两者有语音上的联系。“傅”中古帮母虞韵,上古为鱼部*pa(s,所以“母”也可能有鱼部的读音。又“父”与“母”也应该有语音上的联系,“父”中古並母虞韵,上古鱼部*ba( æ。这都说明“母”在上古很可能有*ma( æ的读音。这与藏文中“父”为pha,“母”为ma,阳性后缀为pa,阴性后缀为ma,正相对应。 4.“鹦鹉”原作“婴母”,说明“婴母”中的“母”曾经有过与“鹉”相同的读音,“鹉”中古明母虞韵。 三等字读入对应的二等,是吴闽语中的一个音韵特征,如上面讨论过的“女”、“许”读入麻韵,“鸭雄公鸭”中的“雄”在青田等地读江韵,“驶”在温州、蛮话、蛮讲中读皆韵,等等。所以吴闽语中“妻子”一词中的第二个语系就是虞韵的“母”读入麻韵的现象。 十一、通摄元音发生非圆唇化现象。 通摄在闽语中有文白两套读法,以福州、厦门为例: | | 东 | 农 | 送 | 公 | 篷 | 福 | 文读 | tuN1 | nuN2 | suN5 | kuN1 | phuN2 | 州 | 白读 | tOyN1 | nOyN2 | sOyN5 | kOyN1 | phuN2 | 厦 | 文读 | tN1 | nN2 | sN5 | kN1 | phN2 | 门 | 白读 | taN1 | naN2 | saN5 | kaN1 | phaN2 |
白读来自早期的闽语,文读接近《切韵》音,是中古移民带来的。 下面,我们就专门来讨论通摄的白读音。 | 通 | 工 | 红 | 缝一条缝,读如一等 | 蛮讲 | th«N1 | k«N1 | «N2 | p«N6 | 福州 | thOyN1 | kOyN1 | OyN2 | phouN6 | 福鼎 | theN1 | keN1 | eN2 | phuN6 | 建瓯 | thN1 | kN1 | N2 | phN6 | 建阳 | hN1 | kN1 | oN2 | phoN6 | 松溪 | thoN1 | koN1 | xoN2 | phoN6 | 尤溪 | thFN1 | kFN1 | FN2 | phFN6 | 蒲田 | thaN1 | kaN1 | aN2 | phaN6 | 厦门 | thaN1 | kaN1 | aN2 | phaN6 |
通摄在闽北山区带圆唇主元音,应该是比较古老的的读法。通摄在福鼎读eN,但是“缝”却读phuN,这是一个很有启发性的现象:它说明通摄在福鼎原来是带圆唇元音的,后来才出现了非圆唇化,只是唇音后面的元音由于唇音合口性质的强化作用才把圆唇性质保留下来。其他闽语通摄的非圆唇读音也可能跟福鼎一样是一种后起现象。如果我们假设通摄在古代的闽语中有同一的来源,那么我们可以用以下的公式把这些方言的形式联系在一起: uN>µN>FN尤溪>«N蛮讲>eN福鼎>aN厦门 通摄在上古汉语是带圆唇元音的,它最初传到闽地的时候,也应该跟中原地区一样带圆唇元音,后来主元音发生了非圆唇化。到了中古,大批的北方移民又把带圆唇主元音的通摄带到闽语,形成一个文读层次。 实际上,通摄的非圆唇化也发生在吴语,如遂昌、龙泉的东韵都读«N,不过中古层次对吴语的影响比闽语更加强一些,大部分吴语的通摄字在其影响下已读如中古层次了,只有少数几个词还保留着不圆唇的主元音。例如丽水的通摄的一等读oN,三等读ioN,但是“松毛”的“松”(《广韵》祥容切),却读þüiN2;“施粪”说“种粪”,其中的“种”读tþiN5。这两个都是锺韵读作蒸韵的例子。丽水“红”字读NÑ2,实际上也是这种现象。东、唐两韵在丽水话中已经合流,但是“红”“黄”两字是很常用的字,实在不容混淆,“黄”按规则变作úoN2,为了使“红”字不致于跟“黄”字相混,“红”字作为强式保留了原来的不圆唇读音ú«N2(更可能是úµN2),后来就发生了如下的音变:úµN>NÑ。“综合”的“综”温州读tsoN1,织机上的“综”则读tsaN5,《广韵》:织缕,子宋切,这是冬韵读入登韵郑张尚芳提供例。“凶”字,温州文读þy1,在口语中则读作þiaN1,显然是从锺韵读入蒸韵,跟丽水“松、种”的情况同。“凶”在青田读þieN1,也作蒸韵。吴语中的这种变化跟闽语的情况几乎完全一样: uN>µN>«N丽水>eN>青田>aN温州 这条音变的分布很广,可能一直影响到北部吴语。常熟、昆山、沙州、太仓、溧水以及上海嘉定县外冈乡的第二人称“侬”都读n«N2。此外,苏州市郊及吴江、昆山一些乡村东韵读如登韵:东=登,懂=等,冻=凳,同=腾,农=能,棕=增,从=层,聋=楞,韵母都是«N。东韵读如登韵现象遍及苏州周围的乡村,如陆墓、太平、长桥、胥口、郭巷、金山等地都是这种读法。据木渎镇的一位老人说,现在青年人东≠登,但是年纪大的人和乡下人仍然是东登同音,文革期间有人把“东方红”读成t«N1 fA)1 ú«N2,还为此闹出了政治笑话。可见,东≠登的语音特点是从苏州城里逐渐向四围农村扩散开来的,也许苏州城里在古代的某个时期也是东登同韵,在中原音的影响下东韵改读作圆唇元音韵,以后影响四围。绍兴“灯笼壳”“外甥打灯笼──照舅”中的“笼”读如蒸韵l«N2。吴江县“吴淞江”读N2 s«N1kA)1,其中的“淞”也读登韵。吴淞江是太湖流域非常有名的一条江,因在吴国境内,故曰“吴淞”,吴江县即因其得名。地名的读音往往比较古老。 不过这里又会产生一个问题,通摄读如曾摄的现象是吴闽两地上古就是如此呢,还是上古以后的变化?我们认为那是上古以后的变化,理由是,上面所说的这种非圆唇化现象在浙南不只发生在通摄,而且也发生在魂桓韵。让我们看一下这两个韵在温州话中的两个层次: | 断 | 卵 | 段 | 管 | 昏 | 温 | 暖 | 文读 | dO4 | lO4 | dO6 | ky3 | þy1 | y1 | nO4 | 白读 | daN4 | laN4 | daN6 | kaN3 | faN1 | /vaN1 | naN4 |
魂桓韵在上古代带有圆唇成分,最初传入温州的时候决不会是-aN之类的音,它们读入登韵-aN,只能是后起现象,说明它们在某个历史阶段元音发生了非圆唇化。谆韵“轮”字在一些吴语中还保持洪音形式,读如一等魂韵,它在方言中的形式反映魂韵的音变近程:«N>eN>£N>QN>aN: 遂昌 | 云和 | 海盐 | 庆元 | 兰溪 | 温州 | 汤溪 | liN2 | l«N2 | leN2 | l£N2 | lQ)2 | laN2 | lAN2 |
兰溪的Q)可能从QN变来。 魂韵的舌齿音刚传入吴语的时候是什么形式,在以上各现代吴语的形式中已经反映不出来了。它在《切韵》时代为-w«n,但是在更早的阶段则来自上古的文部-un(雅洪托夫1960,郑张尚芳1987)。吴语中发生非圆唇化的魂韵字属于白读层次,比《切韵》时代要早。所以,我们猜想它刚传入吴语的时候,还是-un。中古以后,吴语中发生了两条音变,一是韵尾-n、-N合并,一是鼻韵尾前的圆唇元音发生了非圆唇化。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两条音变发生得孰先孰后,如果鼻韵尾先合并,魂韵就并入东韵,以后发生了跟东韵一样的非圆唇化: uN>µN>«N>eN>>aN 如果鼻韵尾合并发生在后,那么它可能经过了如下的音变过程: un>µn>«N>eN>aN 温州的“轮”一般读laN2,但是动词“轮到”的“轮”读leN,侧手翻说“打火轮”,其中的“轮”也说leN2,可从内部证明以上音变的过程。 桓韵舌齿音在上古为-on(雅洪托夫1960,郑张尚芳1987),当早期的移民把这个音带到温州的时候可能就是-on。桓韵的这个读音在很多方言中一直保存到现在。温州的地方戏瓯剧用韵中桓韵念-on,就保留着比较古老的读音。后来-on混入魂韵-un,最后发生了非圆唇化,并入登韵。 对东韵和魂韵的白读层次作了以上的讨论以后,我们再来讨论两个很重要的方言特征词。 1、在大多数的闽语里,“人”这个词说“侬”。在古代的吴语“人”也说“侬”,如《寻阳乐》:“鸡亭故侬去,九里新侬还”,《夏歌》:“赫赫盛阳月,无侬不握扇”,《读曲歌》:“闻欢得新侬,四支懊如垂”,其中的“侬”都是“人”义。 在现代吴语中,还有好多地方把“人”说成“侬”的。金华地区的“人”大部分是泥母通摄,就是“侬”字。 | 兰溪 | 义乌赤岸 | 东阳横店 | 永康石柱 | 武义 | 人 | noN2 | noN2 | nm2 | nN2 | nom2 | 农 | noN2 | noN2 | nm2 | nN2 | nom2 |
丽水地区有些方言也读作通摄: | 龙泉 | 松阳 | 开化 | 遂昌 | 广丰 | 龙游湖镇 | 衢县太真 | 衢县长柱 | 人 | n«N2 | neN2 | noN2 | n«N2 | n«N2 | noN2 | n«N2 | noN2 | 农 | n«N2 | neN2 | noN2 | n«N2 | n«N2 | noN2 | n«N2 | noN2 |
但是也有许多地方读作登韵: | 青田 | 丽水 | 缙云 | 云和 | 泰顺 | 龙游 | 龙游县城 | 浦江 | 人 | neN2 | n«N2 | nain2 | nE2 | nE2 | n«N2 | n«N2 | naN2 | 农 | noN2 | noN2 | nm2 | nom2 | noN2 | noN2 | noN2 | noN2 | 能 | neN2 | n«N2 | nain2 | nE2 | nE2 | n«N2 | n«N2 | naN2 |
整个温州地区“人”都读如“能”。温州登韵和真韵的舌齿音都读作 -aN,而且日母也有可能读作 n-(如“日”读 zai8又读 ne8),所以温州的 naN一直被认为就是“人”字的白读。丽水地区的一些方言中真韵和登韵有别,如青田的登韵读 -eN,而真韵读 -aN,“人”说 neN2,显然是登韵而不是真韵。如果承认温州的“人”跟丽水地区的“人”有同一的来源,我们只能认为温州 naN的本字不可能是“人”字。实际上它就是“侬”字。我们在上文已经讨论过,吴语通摄的最早层次曾经发生过非圆唇化,温处两地混入曾摄。既然温州的“凶”读如“兴”,丽水的“松”读如“层”,那么这两处的“侬”读如“能”也就不奇怪了。温州“人”还有说作 niE2(老派作 nE2)的,梗摄二等,“戏子”说“做戏 niE2儿”,“糖人儿”说“糖 niE2儿”。如果认为 naN即真韵的“人”字,我们就不可能把它跟此处的梗摄读音联系在一起。如果把 naN2定作“侬”字,,梗摄的读音就可以得到解释了。我们在上文已经讨论到,温州 -aN的稍早阶段为 -eN,而温州梗摄二等的 -E则来自 -EN。 -eN向 -aN的变化过程中经过 -EN的阶段,个别字就混入了梗摄。 2、福州下雨说 toN6/ 4 Ny4, toN6/ 4读同“盪荡段遁丈撞”等字,李荣(1992)把它的本字考作“盪”,中心意义是“落”,掉下和失落都说“盪”。福州的唐桓魂同韵,阳上归去,所以必须通过跟其他闽语的比较才能确定它的本字。“失落”在闽北、闽中方言有以下的形式: 建瓯 | 洋墩 | 石陂 | 建阳 | 崇安 | tN6 | tueiN3 | tueiN6 | luN6 | luiN6 | 永安 | 三元 | 沙县 | | | thum5 | thN5 | thu®)5 | | |
唐韵在建瓯、洋墩、石陂、建阳、崇安都读 -N,在永安、三元读 -Am,沙县读 aN,所以我们所讨论的这个词不可能是唐韵字。符合以上各方言形式的中古韵类只能是桓韵。这个词在苍南蛮话读 dP)6,也是桓魂韵,蛮话的唐韵是 o)。在声调方面,只有洋墩的形式是上声调。闽中的这三个方言都是去声字,它们的去声只能来自中古的去声。建瓯和石陂虽然有些阳去字来自中古的阳上,但是一般是来自中古的阳去。洋墩、建阳、崇安的阳去只能来自中古的阳去。可见闽语中“落”义的这个词应该是一个桓韵定母去声字。 这个语素同样分布于温、处地区,丽水读 d«N6,青田和温州都读 daN6,阳去,意义都是“掉,落”。在音韵上对应于中古的登韵或魂桓韵,不可能是宕摄字。这个词在邵武作 thon6,还带 n尾,对应于桓韵,邵武的唐韵是作 -oN的。 十二、喉塞特征的的小称形式。 陈忠敏在一篇待刊稿中指出,邵武话中一些非入声字入声化是一种小称现象,笔者完全同意他的看法,这种现象可能是从早期闽语保留下来的。在吴语中,小称形式好像有两种,一种是从“儿”尾变来,遂昌、庆元、龙泉一带这个“儿”尾还读作很古老的形式 ¤ie或 ¤i,在温州一带“儿”尾变作 NÑ,而且已经逐渐跟前字合并作一个音节,“儿”尾则退化作鼻韵尾。在青田和台州地区,鼻韵尾则进一步失落,产生了小称变调。除此以外,还有一种小称形式以紧喉为其特征。青田的一种小称变调读55,实际的调值还要高,音节结束时带有明显的紧喉。丽水的小称加喉塞尾,如“外甥儿” úo6 sa)N1 NÑ/2 “娘舅” ¤ia)N2 düi«µ/4。 “公鸡”在闽语和一些浙南吴语中说“鸡公”,但是有些方言则说“鸡角”,明白了喉塞尾的小称作用,那么“角”字来源也就不难明白了。喉塞尾的小称作用在许多闽语中虽然已经失去,但是在“鸡角”之类的词语中还可以追寻到古闽语小称形式的一些踪迹。 除了上面讨论过的一些词语以外,还有一些词语在认识温处方言跟闽语之间的历史关系方面也是非常重要的。如配下饭的菜,天光早上,粪扫垃圾、物事、物件东西、斟亲吻、大官公公、大家婆婆、旧年去年、昼中午,边舷旁边,箸筷子,饮粥汤,刺编织,兜舀,滥湿,值钱疼爱,不啻不只,随手马上,蚻蟑螂,团鱼鳖,殕发霉、索绳子、褪脱、行走、光亮、乌黑、骹脚、赚错、瀙冷。不过,最重要的还应该是封闭类词,是词汇系统中的最核心部分,它跟语序一道组成汉语方言的语法框架。根据笔者对蛮话和蛮讲的调查,这两种方言的封闭类词跟温处方言是非常接近的,但是由于手头缺乏其他闽语的这方面材料,故不敢轻易下结论。 本文的材料来源: 闽语的材料基本上根据陈章太、李如龙的《闽语研究》。客赣方言材料根据李如龙、张双庆主编的《客赣方言调查报告》。寿宁材料根据《寿宁方志》的方言志部分(未出版)。丽水材料来自郑张尚芳的调查材料。北部吴语的一大部分材料为陈忠敏提供。南部吴语的材料还参考了傅国通等人的《浙江吴语分区》(《杭州大学学报》增刊)、《浙江方言词》(内部发行),后二书的错误比较多,但本文在参考的时候,所选用的材料除了开化、江山、常山等处未能找到校对人以外,一般都找温师院的学生作过校对。其余的材料来自笔者的田野调查。 注解: (1)本文所说的温州方言包括温州,永嘉,瑞安,乐清的清江以南,平阳和苍南的非闽语区,泰顺的横坑、翁山、南浦、黄坑、碑牌以北,文成的南田除外地区,青田的温溪、万山一部分,洞头的大门、鹿西、三盘及元觉、倪屿的部分地区。处州方言包括丽水、缙云、松阳、遂昌、云和、景宁、青田、龙泉、庆元、泰顺,大致为原处州府所辖范围。 (2)本文的南部吴语指温州、处州、衢州、金华四个地区的方言。 (3)本文的标调用调类不用调值,为了便于作历史比较,一律用1、2、3、4、5、6、7、8表示中古的清平、浊平、清上、浊上、清去、浊去、清入、浊入。方言中的调类如果发生过合并,一律还原作中古调类,如“到”和“岛” 在上海已合并作一个调,按本文的标调法则要分别标作第5调(阴去)和第3调(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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