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俺以前写的,拿来凑数。
翻了一下《从方言读音看上古汉语入声韵的复韵尾》(李新魁),见着一条“拉飒”,心想这可不就是“垃圾”“勒色”什么的来源么。原文是这样的:
拉飒 《晋书•五行志中》:“太元末,京口谣:黄雌鸡,莫作雄父啼。一旦去毛衣,衣被拉飒栖。寻而王莽起兵诛王国宝,旋为刘牢之所败,故言拉飒栖也。”“垃飒”义为秽杂。音卢合切、酥合切,可拟为 lap sap 。(王莽应为王恭,不知是排版时弄错了还是怎么的,这段引文与下面《台湾语典》的引文原文如此)
结果上网一搜索,发现别人早这么说了,比如《重编国语辞典修订本》:
http://www.sinica.edu.tw/%7Etdbproj/dict/
2.垃圾
注音一式 ㄌㄜˋ ㄙㄜˋ
通用拼音 lèsè
注音二式 lèsè
穢物、塵土及被棄的東西的統稱。亦作「拉颯」。
239.拉颯
注音一式 ㄌㄚ ㄙㄚˋ
通用拼音 lasà
注音二式 lāsà
汙穢、雜亂。晉書˙卷二十八˙五行志中:「京口謠曰:『黃雌雞,莫作雄父啼。一旦去毛皮,衣被拉颯栖。』」或作「拉撒」、「垃圾」。
今厦门 lap sap(二字本调阴入)意为肮脏、污秽,“拉飒”与之音义俱合。连横《台湾语典》已指出此点:拉颯謂穢雜也。「晉書」:太玄末,京江謠云:『黃雌雞,莫作雄雞啼!一旦去毛衣,衣被拉颯棲』。
其他地方的“垃圾”亦当由“拉飒”而来:
黎川(赣):lop sop(前字阳入,后字阴入)
松江(吴):ləʔ səʔ(见下面的说明)
广州(粤):lap sap(前字阳入,后字下阴入)
梅县(客):lap sep(二字阴入)
黎川、松江读音特殊,这反映了覃谈有别的现象。北部赣语覃谈有别比较常见,覃韵舌齿音字白读一般为 on/t ,高安老屋周家是 om/p ,如:贪潭罈探南男揇簪参蚕惨/答纳杂。黎川属于南部赣语,这种读法常见的只有一个“揇” nom , lop sop应该也属于这个层次。
吴语覃谈有别的格局与北部赣语非常接近,王洪君、郑张尚芳等先生都曾有所论述。就《松江方言志》(张源潜)来说,“贪探潭昙南楠簪参惨蚕”等字韵母是 e ,“糁”是 ø ,“篮”等字则韵母为 ɛ ;入声字里面,“答纳杂”等为 əʔ ,而“腊(臘)”等字则为 æʔ 。松江的情况与高安老屋周家很像,而松江的 ləʔ səʔ 与黎川的 lop sop 都属于覃谈有别的层次。在江西铅山这个说法是 lIʔ sIʔ ,韵母与“合”字相同,大概也属于这种情况。梅县 lap sep 里的 sep 可能也属于这种情况,其他的客家话里还有一些其他的读音。
《松江方言志》的入声韵分得很细,有 əʔ ʌʔ 之别。“勒色”二字韵母是 ʌʔ 。作者说:“上海话(老派)入声韵母16个,比松江话少两个: ʌʔ 和 iɔʔ 。松江话有 əʔ 与 ʌʔ ,上海话只有 əʔ ……现在松江的老年人中能分辨‘答[ təʔ ]’与‘得[ tʌʔ ]’,‘失[ səʔ ]’与‘色[ sʌʔ ]’的已极少,中青年更不必说了。”
我并未见到《松江方言志》“垃圾”二字的读音,我翻来翻去也只见到一个<劳少><曹少> ʱlɔ zɔ (垃圾)。这个 ləʔ səʔ 是我根据钱乃荣先生的说法列上去的。看样子钱先生调查的说法是不分 əʔ ʌʔ 的,从方言的对应来看,我推测松江原先分 əʔ ʌʔ 时是说成 ləʔ səʔ 的。普通话的“垃圾”据说来自吴语, la ʨi 可能是读边的结果。台湾读如“勒色”还算比较接近松江吴语的面貌。
钱:上海话(松江话)“垃圾”原来读音作“勒色”,两个都是入声字,[l]是声母,韵母都是倒e加喉塞音,“垃圾”这两个字的读音也本应是这样。可能是一个复辅音sl的字(音节)分化来的。上海话中这类连绵字(叠韵)有不少,“啰囌”也是一个。现今上海郊区凡原松江府地区都还是这个读音。
后来,“垃圾”这词被在上海的文人写进白话文中,为国语吸收,被北方话人读作laji,也许是读了字面音(前字误作“拉”读,后字读右半边)。然后再由普通话南销,上海城里人也跟着北方误读的音,近似读作[lasi],后字又团音化。读如“西”。
我国东南部方言中在150年前,有着大量的相同的词。广东话的读音与吴语同音,即是一例。
http://www.pkucn.com/viewthread. ... page%3D1&page=2
前面已经说“垃圾”来自“拉飒”,这可能是个叠韵联绵词。飒,从风立声,苏合切。也许与“拉杂”有关。《有所思》:“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一般的解释是:“拉杂:拉,掰断,折断。杂,碎,拉杂,折碎。今指没有条理、紊乱。”不过我还是疑心“拉杂”也是个联绵词。《说“拉杂”》(裘锡圭)提到了一些东西,不过我已经记不清是怎么说的了。
《集韵》有<月立><月+夭+韭>,肉杂也;<衤立><衤+夭+韭>,衣敝。两个说法的前字是落合切,覃韵入声字,后字是悉盍切,谈韵入声字。我虽怀疑它们与“拉飒”有关,但《集韵》的两个说法并非叠韵,也许那时已经搞乱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