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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22 02:25:00 来源: 宁波日报(宁波)
周志锋
“该盆兰花女头交关多。”“天冷类,去买梗余巾来。”例中“女头”即“蕊头”,“余巾”即“围巾”。这涉及宁波话的文白异读现象,本文就说说“蕊”“围”这类字的读音及其相关问题。
雄蕊、雌蕊的“蕊”宁波话读隧,这是文读(读书音、外来音);但是蕊头、花蕊头的“蕊”却读女,这是白读(口语音、本地音)。现在好多年轻人“蕊”字只会读普通话音ruǐ,不太知道宁波话还可以读隧、读女;而年纪大的人知道花骨朵宁波话叫“女头”,却不一定清楚所谓“女头”就是“蕊头”。事实上,“蕊”读女,是地道的宁波音、吴语音,也更加接近于古代音。请看以下材料:
明冯梦龙《山歌·姑嫂》:“姑嫂两个并肩行,两朵鲜花啰里个强?姑道露水里采花还是含蕊儿好,嫂道池里荷花开个香。”冯氏自注:“蕊,俗音女。”清范寅《越谚》卷中“花草”:“蕊,越音女。”
“蕊”读“女”,就声母来讲,符合章太炎先生“娘日归泥”的说法。章氏认为上古汉语声母r读n,宁波话保留古音,像人、认、任、让、热、日、耳、染等字宁波话均读n声母。就韵母来讲,就是宁波话里一部分“安”韵字读成“于”韵字。同类的例子如:
归,读居。如“归家”(家也白读)即回家:介夜类,还勿归家。明冯梦龙《山歌·咒骂》:“我情郎一去好希奇,经夏过秋再弗归。”自注:“归,俗音居。”清钱德苍编撰《缀白裘·金锁记·思饭》:“唔(你)吃醉子居来,一脚蹋拉地浪打碎个,弗是?”
龟,读居。如“乌龟”。“乌龟”也有径作“乌居”的,如:清张春帆《九尾龟》第一百六十一回:“倪(我)立时立刻去叫仔宣家里格老乌居来,看耐(你)再敢勿走!”
贵,读据。如“价钿贵”;“介贵东西买勿起”。清梦花馆主《九尾狐》第五十九回:“叫俚去喊轮船,讲定仔行(读杭)情,稍为贵(读举)点倒勿要紧,切勿可以耽误。”这是文中自注,“读举”实当读据。
亏,读区。如“亏煞”(也说“亏勒”)即亏得:亏煞带伞,否则要淋雨。“亏得”也有径作“区得”的,如:《九尾龟》第一百二十九回:“区得倪勿是格号只认得铜钿勿认得人格人。”
跪,读具。如“跪的”(跪着);“跪落来”。“跪踏板”(宁波叫“跪踏床”或“跪地床”,惩罚丈夫的一种方式,常形容男子惧内)也写作“距踏板”,如:《九尾龟》第一百回:“(陆丽娟)啐了秋谷一口道:‘……耐怕勿怕,距踏板勿距踏板,才勿关倪倽事!’”
其他如:鬼,读举。如“小鬼”;“活鬼”;“河水鬼”。柜,读具。如“被柜”;“火柜”;“柜头狮子”(也叫“柜台活狲”,旧称商店售货员)。喂,读怨。如“喂饭”;“喂鸡”。
清代学者范寅在《越谚》一书中对这类文白异读现象颇为关注,除了在相关条目随文注明外,还在卷下《字音各别》里集中标注了一些这类字的口语音,如:“归,(音)居。龟,(音)居。贵,(音)遽,说物价,叶此。跪,(音)具。”但智者千虑,偶有一失。例如:
《越谚》卷中:“牏身,上(音)俞。雇工人外裳,蓝布为之,御秽浊者。按《史记·万石君传》‘厕牏’二字……师古《汉书》注是也。越之‘牏身’,不近身而袭外,义实同。”又卷下:“牏,(音)余。衣物围烘缸曰牏。凡物围绕亦同。”范氏认为越语“雇工人外裳”和“衣物围烘缸”那个读俞(余)的字本字就是“牏”,还把“牏身”的“牏”与《史记》“厕牏”联系起来,实在是求之过深,失之甚远(“厕牏”有多种解释,颜师古注为“近身之小衫,若今汗衫也”,《汉语大词典》释为“便器”)。其实,本字不是“牏”,而是“围”。“牏身”即“围身”,宁波叫“围身布襕”,都是围裙的意思;“衣物围烘缸曰牏。凡物围绕亦同”的“牏”也即“围”,作动词。
今宁波话围巾、围身布襕的“围”读余(苏州话、上海话也读余),甚至动词“围”也读余,如:“天介冷,围巾围好,莫冻掉。”围读余,与上述文白两读属于同一类型,可以比较互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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