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人 发表于 2007-6-21 06:15:44

艾蒿缠香

达平

  江南农历的五月,雨水最旺。那雨缠缠绵绵、若有若无的。

  传统的端午节,就像一帧老式黑白胶片,在这雨水中显影出来。

  家乡的端午,无论富啊穷啊,有一样是家家都得做的,一大早,主人拎起镰刀,不疾不缓地去往墙边地角砍回一大抱艾蒿,或插在门楣上,或搁在堂屋的香案旁。沾雨带露的艾蒿亭亭的,有大半人高,那叶片如放大的菊花叶,青青的蒙了层浅浅的绒毛,像裹了层雾气似的显出青苍;那气息,浓浓的清香夹带着淡淡的涩味,直入鼻腔肺腑。

   在这艾蒿营造的独特氛围里,女主人洗粽叶动手裹粽子。

  刚采不久的粽叶,青碧碧油亮亮的,经水一洗,更是亮得晃眼;泡酥的莹白的糯米,夹上切成条状的暗红色腊肉,裹进这青碧的粽叶,像是春的衣衫,紧裹了对逝去的冬天的回忆。粽子下锅一煮,很快就煮出了青竹味烘托的粘粘糯米香和肉香,与艾蒿的气息混合,刺激得孩子们缠着女主人,嚷着要那“香香”吃。嚷了也白嚷,因为没煮透的粽子,吃了会涨肚子会闹病;再说啦,男主人还在地里忙活,哪能孩子嚷嚷就让占先呢?

  孩子们被身上唤醒的馋虫折腾得受不了,就互相打闹着转移注意力,驱赶馋意。他们顺手抽出艾蒿,一人一根,左手模拟握缰绳状,右手将艾蒿高高举起当马鞭子,嘴里“得儿驾、得儿驾”的喊,向对手摇晃着,瞅准了就“刷”地一下抽过去,顿时哭的哭、叫的叫,主妇们看那艾蒿被弄得秆断叶落,就吆喝着把捣蛋鬼们撵出门去。

  于是他们悄悄绕到檐边的杏树下,捡起石块朝枝头杏子密集处砸,效果往往不佳。孩子中机灵的那个,扛来晾衣竿,三两个人举着合力敲打,那杏儿伴着折断的枝啊叶啊以及枝叶上的积雨,哗哗落下,于是又赶紧抛开竿子,弯腰撅屁股地拣杏,揣进兜里躲得远远地吃。硬硬的杏还没熟透,酸得牙痛流口水。

  现在想来,齿颊间还余酸缭绕。而如今在小城过端午,买来的杏又大又黄、又软又甜,不知是品种改良了,还是卖杏人作了熟化处理;粽子也是买的,尝一两个就够了,没了那种让人馋涎欲滴的感觉。可花块把钱买来的几束艾蒿,依然是亭亭如初,依然蒙着不曾退却的薄雾似的青苍,气息也依然是浓浓清香带着淡淡的涩味。

   不变的艾蒿,似乎无言地作着某种坚持。只要将艾蒿插在门楣或置放客厅一角,无论在城里、乡下,端午的气氛就被它独特的气息烘托开来。当然,这是生活在小城里我的感受,大都市里过端午,有没有人卖、有没有人买这艾蒿,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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