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jin 发表于 2007-3-6 19:47:38

《中国国家地理》:江南天堂,园林与苏州(图)

《中国国家地理》:江南天堂,园林与苏州(图)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3月06日 17:42 《中国国家地理》
                              
                                                                                                                                                                                                                                                http://image2.sina.com.cn/IT/d/2007-03-06/U1235P2T1D1403826F13DT20070306174259.jpg
苏州名园退思园 孙伟忠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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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政园的水廊 李玉祥摄

  作者:撰文/车前子 摄影/李玉祥 等 

  江南在很多中国人看来是一个地理上的象征,而苏州园林又是江南最典型的一个象征。可以说江南人的建筑情趣、审美境界,甚至是对世界的看法都可以在苏州园林中得以体现。历史上,这些规模小巧、玲珑剔透的江南园林大量地出现在苏州这个地方;今天,我们这些外来者依然可以从这些园林中感受到江南人固有的那种秀美与细腻。

  粉墙黛瓦,是苏州的基本色调。我把粉黛叫成“苏州色”。我走过一些地方,也见过一些粉墙,比较起来,还是苏州的粉墙最幻,这种幻,除了“年代的长短位置的阴阳”等等因素外,我想还有一个因素不能忘记,这就是黛瓦。黛瓦在粉墙头上不露声色地一压,粉墙的白就白得如此从容、谦虚、内敛、谨慎。而粉黛,又可以说是苏州园林的基本色调。

  中国古典园林在观念上古不过汉魏。从乾隆年间的进士钱大昕的话里,我们依稀可以看出先有皇家园林后有私家园林。私家园林又有两个体系,一是商人园林,一是文人园林。而商人园林比文人园林出现的时间又要早很多。

  我认为文人园林的出现要到唐朝,但对往后文人园林起实质性影响的是白居易。白居易在《草堂记》中说“覆篑土为台,聚拳石为山,环斗水为池”,文人园林的几个要素都在其中了。

  唐宋两朝是中国古典文人园林的滥觞,明清两代是中国古典文人园林的高潮,到五四时期则已经海枯石烂。

  李斗《扬州画舫录》曰:“杭州以湖山胜,苏州以肆市胜,扬州以园亭胜”,这是清朝人的说法。现在园亭(也就是园林)首推苏州,这实在与苏州文化有关系,也就是说只有苏州还能把园林重修——苏州园林有两次重修,一次在太平天国之后,一次在1949年之后——第一是苏州有上乘的工匠,第二是苏州有供移建的资本。

  苏州园林大抵是文人园林,气息上不张扬,园主的为人也不张扬,所以和扬州的商人园林不同,在动荡岁月往往能逃过劫难,侥幸传承。于是一些不著名的文人园林就给著名的文人园林提供了物质保证:当著名的文人园林颓废而需要重修,就可以从不著名的文人园林中移花接木。明朝以来,苏州园林见诸记载的,有的专家说不下七十,有的专家说至少有两百余座,为什么现在就剩下这么几个,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以小园补大园的结果。当然这个大不一定就指园林规模,有时候指的只是名气。苏州目前所开放的十几个私家园林,大多数是文人园林,它们的格局普遍偏小。在这十几个园林中,有所谓的四大名园。在我看来,苏州园林的历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还能在多大程度上传递出中国传统文化的内涵。

  “园之布局,虽变幻无尽,而其最简单需要,实全含于‘园’字之内。”这是童先生的话。园林的“园”,写成繁体字,是“”。“”据童先生说,“口”是围墙;“土”似屋宇平面,可代表亭台楼阁;“口”居中,像是池塘;而剩下的那些笔画如石如树。这是才子的眼光,富于美感。而对于当代人,园林的“园”已经写成简体字了,似乎失去了这种较为写实的图像,但还是能够看到一些亭台楼阁的影子,一些流水与一些假山与一些植物的痕迹,像是一幅抽象画,或者说被符号化了。“园”中的“一”,仿佛亭台楼阁的屋顶;那长长一横,是假山的走向;一撇如树影隐隐;一捺宛如曲池拐了个弯......

  从“”到“园”,尽管是字体上的变化,但其中可以领略到园林作为文化的季节转换。
  “”是栩栩如生的象形,对于中国古人而言,是他们呼之欲出的日常生活;“园”是溶溶欲滴的会意,对于当代人而言,更像是一种内心生活。中国古人(当然是一小部分古人)的饮食起居于园林之中,而我们当代人是饮食起居于另一个地方,只是偶尔去园林里转转,做一个梦。

  我在苏州生活了三十余年,在苏州的时候,很少会想到去园林转转。好像从书店买回的书,并不急着阅读。现在每年回苏州小住,不去一下园林,回到北京后多多少少会有些遗憾。好像从朋友处借了书,没读就被要还了。有一年春节我回苏州,约了几个老朋友在网师园吃茶,抽空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几乎不见人影,我感到少有的静。这静,说是宁静又多了点落寞,说是寂静又不乏生气。我在这里看到两三朵芍药花,但却像是一庭院的芍药花!中国的艺术是以少胜多的,自然界在中国艺术的氛围里,也就不以少为少了。园林里的一棵垂柳,就是乡野中的一座柳林。苏州园林里的片石断溪,实在是一山一水。人不在高,以品为高;园不在大,以小见大。网师园里有座著名的“一步桥”,跨一步就能过去。我跨了老半天都没跨过——看那粉墙上的藤影,娑娑有声。此刻,没有风,只有夕光漫过。想不到藤影在夕光里也能娑娑有声的。

  也许是农业文明的缘故,中国文化里有一种对季节的敏感。苏州园林也是如此,尽管风格纷呈、气象万千,从季节入手,也可以把它们分出个春夏秋冬。真是一个巧合,说起苏州园林,挂在嘴上的就是四大名园,像春夏秋冬一样。四大名园的顺序按朝代排列,宋元明清,依次对应为沧浪亭、狮子林、拙政园和留园。这种排列,由造园年代而定,虽然园林专家有不同的说法,但约定俗成。文化中有很多约定俗成的部分,正是这些部分构成了文化的无穷魅力。宋代的沧浪亭,元代的狮子林,明代的拙政园,清代的留园,从艺术感觉上着手,它们的顺序可能就要换一换了。一年之计在于春,从中国私家园林这个方面而言,拙政园的造园规模和造园构想,都可以说是像二十四节气中的“立春”。春风拂拂,春水漫漫,流连于亭台楼阁之间,一如流连光景。拙政园雍容华贵、优雅大方,喜欢昆剧的人不去拙政园转转,是会有许多遗憾的。造园和演戏,游园和听戏,有一种文理上的缠绵,正如“梧竹幽居亭”上的那一副对联所示:爽借清风明借月,动观流水静观山

  但即使是春的风格的拙政园,还是能感到它秋的气息,从那些匾额上就能一目了然,匾额往往是一处园景的主题词:“秫香馆”——秫香,就是稻谷飘香的意思。苏东坡有诗曰“秋来有佳兴,秫稻已含露”。因为中国文化对季节的敏感是一种隐形结构,所以拙政园里秋天的故事,有时候也是隐隐约约。

  如果把拙政园认作娴静,留园就是幽静;如果把拙政园认作春容,留园就是夏姿。从窄门进到长廊,通过一扇扇漏窗往外望去,经幢、枫树、栏杆、湖石折回身,踱步到“绿荫水榭”,盛夏就来了。水榭里的窗,是空透的,与长廊上的漏窗形成对比,一个像是清式家具,一个像是明式家具。留园的精华在于它的水面和水面四周的景观,绕水一周,等于穿过了一年中的四个季节。从探春的“清风池馆”出发,走过“涵碧山房”,这里是欣赏荷花的好地方,所以又称“荷花厅”。然后访秋,顺着长廊渐次升高——“高甍巨桷,水光日景,动摇而下上,其宽闲深靓,可以答远响而生清风(《真州东园记》)”——这是欧阳修的句子——在阵阵清风里,没有坐进“闻木樨香轩”,就闻到桂花的香气了。如果中秋夜有幸坐在“闻木樨香轩”的话,大概会和白居易一样,听得到月宫里桂子轻轻滴落的声音。“闻木樨香轩”和“清风池馆”遥遥相对,一个春天,一个秋天,时间沙沙而去,历史沙沙而来,遥遥相对的“闻木樨香轩”和“清风池馆”,一部春秋,谁来解读?苏州园林是时间的艺术;苏州园林是历史的艺术。从“闻木樨香轩”往高处望去,是用来赏雪的“可亭”,碰巧遇到银桂飘落,也是可以以花代雪,也是可以陶庵梦忆:“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只是没有人说“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罢了。沧浪亭沿河一带的黄石,据说是宋朝造园艺术在苏州惟一留下的雪泥鸿爪。是耶非耶,并不重要,细细体会,的确大有遗味:隔水相望,朴素坦率一如王禹、梅尧臣的诗作;近身相抚,方阔瘦硬恰似欧阳修、黄庭坚的书法。在午后的阳光里,远远看来,黄石的色泽,更使沧浪亭这个古老的园林增添了独一无二的秋天醇厚如酒的况味。陈从周谈到园林时这样写道:中国园林,予谓有静观与动观,大园以动观为主,小园以静观为主,并相辅而行事,要之景随人意,动静适时,且与园之大小有关,苏州拙政园以动观为主,而玉兰堂、海棠春坞、鸳鸯厅,则辅以静观也。网师园以静观为主,而循廊渡水,则佐以动观也,怡园则动观静观几参半矣。即小如畅园亦深悟静动组合之理......
  
来 源:选自《中国国家地理》2007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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