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darin 发表于 2012-2-25 00:11:27

蔡登山:洪深与上海影坛旧事

本帖最后由 mandarin 于 2012-2-25 00:14 编辑


●蔡登山




  说到洪深先生,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太清楚,实际上洪深在中国戏剧界有着很高的地位。

  中国第一个专习戏剧的留学生

  洪深(1894-1955),江苏武进人,是中国现代话剧和电影的奠基人之一。一九一二年,他考入北京清华学校。一九一六年夏,清华学校毕业后赴美国留学,入俄亥俄州立大学学习陶瓷工程。一九一九年考入哈佛大学,师从著名的戏剧家贝克教授专攻戏剧,成为中国第一个专习戏剧的留学生。一九二二年春回国。一九二三年上演第一部剧作《赵阎王》,自饰主角。同年夏天加入戏剧协社,任排演主任,先后排演欧阳予倩编写的《泼妇》和胡适编写的《终身大事》。又将英国作家王尔德的剧本《Winderm ere‘sF an》翻译改编为四幕话剧《少奶奶的扇子》等,从此开始中国现代话剧的实验活动。

  《少奶奶的扇子》把原剧本中地名、人名都改成中国的,外国的风俗、习惯、行事、心理,都使之合乎当时的中国国情。后来的戏剧大师曹禺都这样称赞洪深,他说:“洪深先生翻译的《少奶奶的扇子》,翻译之好,根本不是翻译,是改编了。我读了好几遍,那对话,文字的修辞,实在是好。《少奶奶的扇子》剧本教给我怎样写戏。”而作家茅盾也说:“我去一看,大开眼界,啊,话剧原来是这样的!只有这一次演出《少奶奶的扇子》,才是中国第一次严格地按照欧美各国演出话剧的方式来演出的:有立体布景、有道具、有导演、有舞台监督。我们也是头一次听到‘导演’这个词。看了洪深导演的这个戏,很觉得了不起,当时就轰动了上海滩。”

  一九二六年洪深创办复旦剧社,开始培育演员的工作。当时是该社成员之一的马彦祥回忆说:“他对我们这些初出茅庐的演员,从来不讲那些高深的学术性的理论,他总是从实际出发,用深入浅出的为我们所能理解的、通俗的语言,向我们灌输表演基本知识,而且学了就能应用。”

  一九三二年考入复旦大学中文系的凤子,上过洪深的《戏剧概论》必修课。她在《纪念洪深先生》文中说道:“除了中文系的学生外,不少其它系的学生也选修了这门课,并且还有不少旁听生,有时课堂挤得难以进出。人们仰慕他是一个方面,更大的因素是洪老师讲课非常生动,说得高兴就做将起来,他声音洪亮,又富于表情,善于启发。”又说:“复旦剧社是上海几个大学学校业余剧团之一,复旦剧社创办人是洪深先生。著名文学教授鲍正鹄说过,二、三十年代的复旦剧社,在中国话剧运动史上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那时,复旦剧社还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戏剧家,如马彦祥、凤子……。

  与大光明戏院的官司

  洪深自一九二二年起还兼搞电影工作,曾于一九二五-一九三七年任明星影片公司编导,写出了中国第一部较完整的电影文学剧本《申屠氏》,并引进了有声电影技术。编导电影有《冯大少爷》、《早生贵子》、《四月里底蔷薇处处开》、《爱情与黄金》、《女书记》、《少奶奶的扇子》、《同学之爱》(又名《一脚踢出去》)等。

  一九三○年二月二十二日,上海大光明戏院上演一部美国派拉蒙电影公司出品的电影,原片名叫《W e lc o meD anger》,中文译名为《不怕死》。因片中有辱华的情节,当这部电影正在放映时,突然有个人站到了台前,鼓动大家不要看这部电影。那个人就是洪深。洪深因此遭到戏院经理和印度巡补、西人巡补的围殴,并被关在铁栅后面,到晚上八时半才被释放。二月二十四日,洪深委托律师正式向法院提告,这件事在当时是“轰动社会的大事”。

  在延宕四个多月之后,上海特区法院不得不再次公审《不怕死》案件。洪深再度亲临法庭,经过原告被告双方激烈辩论之后,法院当庭宣判洪深获胜。后来主演该片的罗克被迫写了一份向中国人民“道歉书”,刊登在同年八月十五日《申报》上,以表示他虔诚之歉意。美国派拉蒙影片公司宣布收回在华《不怕死》影片全部拷贝,并保证不再放映。大光明电影院老板高永清败诉,一再登报道歉,并被罚5000元。

  一九三二年七月十三日洪深看到报上说美国人要在中国成立电影公司,立即写了一篇长文《美国人为什么要到中国来办影片公司摄中国片》于七月二十三日在上海《晨报》刊出,洪深一针见血地指出这和日本人在上海开纱厂一样,首先是经济的侵略,而经济侵略的完成,也就是文化侵略的完成。“等到有一天,中国的电影业完全被美国的资本所操纵的时候,我们还想做什么反帝的片子么,社会革命的片子么,甚而至于狭义的爱国片子么!这个时候,一个重要的兵器,握到别人手里去。每一个电影院,就是一个奴隶养成所。”

  由于洪深大义凛然的登高一呼,激起社会强烈反响,闹腾得沸沸扬扬的所谓“中国第一有声影片公司”,至此彻底瓦解。洪深的正义呐喊,中国人民的愤怒声讨,终于挫败了美帝国主义妄图垄断中国民族的掠夺计划,也捍卫了民族的尊严。

  因张爱玲而起的风波

  与洪深合作过编写剧本的女作家赵清阁说:“洪老也很爱才,记得他对上海孤岛时期的一位年轻女作家张爱玲的作品,十分赏识,但人歧视张爱玲,他便和我商议,要我以女作家身份和张爱玲联系,给以鼓励。并约张爱玲为他当时主编《大公报·戏剧与电影》写文章;他说:”应当支持张爱玲,她是有才华的女作家。‘“

  一九四七年十二月三日,张爱玲果然在洪深主编的《大公报·戏剧与电影》周刊上发表《〈太太万岁〉题记》,洪深在“编后记”中就说:“好久没有读到像《〈太太万岁〉题记》那样的小品了。我等不及地想看这个‘注定要被遗忘的泪与笑’的Idyll如何搬上银幕。张女士也是《不了情》影剧的编者;她还写有厚厚的一册小说集,即名《传奇》!但是我在忧虑,她将成为我们这个时代最优秀的H ighC om edy(高级喜剧)作家中的一人。”

  此时评论界一场极“左”的批判浪潮无情地向张爱玲袭来。甚至影片还没放映,有的左派批评家就开始着手对影片的抨击了。《太太万岁》上演前两天,一位署名胡珂的《抒愤》已在《时代日报·新生》上骂起张爱玲与洪深:把张爱玲比作“敌伪时期的行尸走肉”,并指责洪深:“难道我们有光荣历史的艺园竟荒芜到如此地步,只有这样的H ighC om edy才是值得剧坛前辈疯狂喝彩的奇花吗?”

  一时间,上海的《大公报》、《新民晚报》、《中央日报》连篇累牍地攻击起这部电影剧本。当时比较客观的评论不是没有,但在这强大的攻势面前,却被掩没了。洪深也受到政治的压力,在一九四八年一月七日的《大公报·戏剧与电影》上发表《恕我不愿领受这番盛情———一个丈夫对于〈太太万岁〉的回答》,对发表张爱玲的《题记》公开认错,好像自己是受了张爱玲“蒙骗”似的,对《太太万岁》全面批判,与他一个月前的观点截然相反。可见这场争论已不是一般的文艺争论。

  二○一一年的早春二月,台湾的李行导演介绍洪深的女儿洪钤女士写的《洪深历世编年纪》书稿给秀威出版社,我有幸先睹为快地捧读书稿,对一个不是从事文史工作的人,来编写编年纪,而却做得出奇的好,许多人与事是如此“严丝合缝”地放置在应该放置的时间点上,让我这个文史工作者都觉得钦佩和汗颜。

  十二月二十七日在新书发表会上我见到了头发已斑白的洪女士,她动情地谈到了她要真实地还原她父亲的一生,为此她花了三十年的时间,走访了跟父亲有关的人,由于父亲过早过世,很多材料得自母亲的口述,但她都经过一番的求证。至于书中的照片,也是她后来一张张地重新再翻拍的,因为在“那个年代”,家中原本保留的照片早已荡然无存了。多少的往事,并不如烟!

  ◎蔡登山,台湾学者,著有《往事已苍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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