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人看清楚,这就是某些客家人吹嘘的洪杨发匪在我江南所做作为:
江宁李圭《思痛记》记咸丰六年他全家逃难和他本人被太平军掳获后的遭遇,要不是他也同时骂官军“其惨毒实较贼又有过之无不及”,读去很可能以为他在造谣诬蔑糟蹋太平军。他一家有近二十位妇女被杀害,他和亲人被抓后,太平军将他们十三人的辫发连结一处:“不准动,动则杀却!”进屋后,“以长枪捣穿屋顶,全巷洞明,贼见箱只堆积几满,似欲呼他贼,又恐其分物,先拔短刀劈箱,翻腾金银物缠腰际,复拣成匹成段绸绉,以单夹衣作袱,令余众各负一包”。“一路尸骸衣物遍野,沟渠河荡中尤甚,被掳而狼狈行者,不绝于道,稍一趑趄,即身首异处。又有少年妇女,披发跣足,伛偻啜泣,贼或挈之随行,或缚于驴背上,或使被掳壮男,背负而走;多有乘间投路旁河渠死者,或哀号不已,怒而被杀者”。在囚室中,“忽数贼推门入,拖妇女去西首室内,遂隐隐有啜泣声,哀号声,不堪入耳”。为了杀鸡儆猴,太平军强迫他们看杀人:“拖一人至前,戮使众视。其人已倒地,贼握其辫发,就颈后砍之,一刀甫下,尚闻呼号声,二刀即不动,三刀头已断,仅连喉间软皮,割之使落,鲜血喷三尺外。……贼举首谓众曰:‘逃则照样’。说毕,向空掷下,提刀而去”。“过一大村落,屋毁尽净,临河大树以百计,树下各有死尸一二具,反缚树身,肢体焦黑无完肤,树亦无枝叶;盖贼及官军等掳人勒索不遂,则缚人于树,施焚如,酷毒一至于此”。“乔贼一日掳数人至,虑其逃逸,设毒计以警之,乃递刀与其同伴,使互相割耳,逼令自食。内一人不割,乔贼曰:‘汝不喜割渠耶?渠为汝何人?实告则赦汝。’其人曰:‘渠我叔也。’曰:‘汝不喜割渠,或喜杀其头。’乃召唤一人拽渠叔辫发使跪地,与刀令砍之,谓如不砍,即砍汝。复以他贼刀拟其颈,其人宁死不应。乔怒甚,立杀二人,更皆剖取其肝,即使同伴者捧入,炒熟分食众之(《太平天国》四,第468—480页)。这些残暴手段,真使人想到日本鬼子。
佚名《金陵被难记》说:
(咸丰三年二月)十一日,内城陷,八旗男女老幼皆被杀。十二三既,在大城内外及远近乡村,掳人当兵。农夫匠作及强力少年约数万,胁令上船往攻镇扬。……越日传言,进贡者免差,于是财帛猪羊米粮,贡者络绎不绝。孰知贼即以贡之轻重,分人之贫富,十四五日后,挨门扣户,括取财物,虽贫家升斗之粮,亦必搜尽。或将全家逐出,盘踞其屋。数日内,居民铺户,寂然一空。于是有举室自缢自溺自焚者,惨不忍言。
(《太平天国》四,第751页) 顾汝钰《海虞贼乱志》叙述他家乡被太平军占领前前后后的经历甚详,不止一处说到以黄老虎为首的太平军扰民的事实:
(太平军头目)乃出令:六门把守,黎明黑旗队开刀,将城内人家挨户严搜,老男老女各置一处,少壮男人分派各馆当差,年轻妇女择大宅安处,当心看守,幼男幼女立即杀死。可口之物及金银珠宝值钱东西,一应解我,不许私藏一些,倘遇崛强者概杀勿论。妖头人家逢男开膛,逢女轮奸,抑或美貌如花者,不许擅行糟蹋,解我当面留为把酒取乐之用,违令者斩。……李逆上前道:“小弟昨日进城,路获一曾姓妖头,押他到家,讯供不吐,喝令开膛。入内搜着宝银几只,女人无见,其余东西不暇搬取,宝银现存弟处,少顷奉上。”
随后,黄、李又出告示吹了一通“封刀入城,秋毫无犯”后说,“尔等欲归家安业者,只须按图备办猪羊油盐等物,择一二确实之人,执旗前导,旗上大书‘纳贡’二字,后面缓敲锣鼓,抬着物件送进城来,我给予路凭;尔等归后,即行写明人数具册投呈,我即发给门牌,张挂门首,我兄弟见之不敢吵扰,尔等安居如旧,老幼男女高枕无忧。若然恃顽不睬,立即放出大队,踹为平地,鸡犬不留。我言及早,尔行勿迟,急切凛凛,毋违,特示”。恐吓之下,老百姓“备物书旗,纷纷进贡”。告示贴出后第二天,离城三十里的大镇梅里,当地的流氓正打算趁火打劫:
长毛已冲到天字号萧宅,哨马踹入北街,迳进信泰典当,管数者忙取坐簿跪献。长毛命领入首饰银房,见取不胜取,略取几件金器,喝令看守牢固,明日大队来取,将腰刀二把在门首槛上交插为记。
长毛走后,流氓喊:“城无官,镇无毛,此时不发财,还有何日?”抢掠之中,还放火烧镇,折腾了一天一夜。长毛同盗贼一起扰民,谁轻谁重,天晓得!诸如此类,还有:
沿海民宅被烧几个,而白宕桥马松泰店伙计张殿才等,见长毛近前,连忙走避;仅存松泰寡妻周氏,抱着幼子巧林看店。毛问北来多少妖兵,周氏曰:“我们女眷不知其细。”长毛遂望店中开着袋枪,只一响满店皆火,烈焰冲霄,沿烧邻屋,西段街上只剩赵二仙新宅及成衣司戴德明家两宅而已。
予堂兄德容,因归王姓之次女贵贞分娩,三日持糕糖往问,适贵贞被逼,力碎贼毛阴囊,贼毛大叫而死,后贼持枪突至,贵贞料不能免,跃河自尽。德容见女尸浮河,夺贼枪只一搠,拴住门旁柱上,拔出贼刀,连手十余刺,枭其首。群贼大至,力敌半响,卒以年逾六旬,单身力尽,被贼背揪其辫,刀刺入喉而死。
继室姚氏性畏风波,不肯北行,与子戍春年甫周岁,同住邻家。今得来信,姚氏被逼不辱,赴水已死,戍春邻妪暂抚,现欲渡南收殓抱儿到沙。
吾市家家打馆,落乡里许亦然,市前后杀死男女数十,腥臭难闻。毛馆所遗物件,被土匪一抢而空,并各家日用器皿亦然搬尽,只存屋壳。独死尸却无一认收者。
甚至可以一点小事就胡来:
见各家无可食之物,忿怒纵火,一镇俱毁,仅存一篁多庙。
(《太平天国》五,第357,359,369,370,388,391,392,393页) 太平军的劫掠,一部分是为了解决军需,相当重要的因素却是他们(特别是当官的)想得到金银财宝之类浮财。太平军在永安和攻打长沙时,一再重申“不得再行私藏私带金宝,须尽缴天朝圣库”,可见即使在起事初期,这个问题已经存在了。于是,不少有关这方面的文字记载:
贼踞城中,搜括地窖,有悍贼积钱至万贯,将据而有焉。未几逆酋令之他往,仓卒不能赍运,别掘坎埋之,移尸覆其上,并杀掘坎者,惟一人逃去。后他贼至告之,遂瓜分所有,酬以数百千,其人至今存。(周长森《六合纪事》,《太平天国》五,第168页)
搜括财物,倾筐倒箧无论矣。凡复壁、承尘、瓦缝、墙隙,敲破撞坏,百孔千疮。花石之阴,砖版之底,亦复发掘无遗。而败簏破瓮,浅显埋藏者,转未窥瞰。间有陈年深窖,发掘多金,而主人曾不自知者。如此逐户搜寻,日必数次。忽闻贼酋续到,又必大索数日,彼去此来,纤毫无剩矣。(潘钟瑞《苏台麋鹿记》,《太平天国》五,第274页)
城中富户逃出者,多窖金于地,往往泄漏为贼所得;而蔡吟涛家藏银三十万两悉被掘。于是按户勒捐之外,逼供藏窖,炮烙横施,日拆民庐,纷纷搜掘。(黄本铨《枭林小史》,《太平天国》六,第547页)
为了达到搜括的目的,有的太平军采用了“愈来愈酷”的刑罚。“贼与贼同队劫掠,各夺所夺,惟以先到手为强。或前行遇民团打仗,后者即乘间肆劫,饱获而归。或有非意之获,由间道潜行,惟恐相遇,对面竞呼兄弟,背面便以仇雠,魑魅伎俩,所不堪言。若引古语‘胜不相让,败不相救’比拟之,犹嫌文饰”。“破城半月后,虽榜示安民,严禁抢掠,而众贼不遵约束,若罔闻知”(《太平天国》五,第275页)。纪律完全败坏了。“奸淫之禁,伪示非不森严,而违令习为故常,至枭首游街,鸣锣示众,犹悯不畏法。……嗟乎!率禽兽以食人,而曰彼自为禽兽之行,果禽兽之罪乎?抑亦率禽兽者之罪乎?”(同上,第276、277页)潘钟瑞的结论是领导人应负主要责任:
难民看囊之钱,谓非所己有,而贼众抢劫之罪不问。严立奸淫之禁,而贼酋方广选女色。不许民间吸烟,见烟袋辄拗折毁弃,而众贼身畔各有短烟管;鸦片之禁尤酷,而搜夺烟膏及老枪等具,喜形于色。(同上,第284页)
曹大观《寇汀纪略》记太平军内讧后出走的石达开所部在福建汀州的情况。石达开军队的群众纪律仍然很差:
初八日,有冬官副丞相陈享容,年二十四,承宣黄绣全,年四十余,率党三万余,由宁来汀。刘远达及诸魁往东校场迎入城,毁神像,烧书籍,抛弃各先衙文卷粪秽中。奸民复籍大户姓名白于贼,凡富商大贾,显宦势豪,挟黄白之物走避远乡者,各为贼指其处。贼乃纠土匪千数百人,分路往迹之,名曰打粮;杀人者以血染其巾,谓之打先锋;财物狼藉,促所掳壮丁运入城。所得衣食与众共之;惟金银宝玩则归于主帅。若获蟒袍、补褂、朝珠、花翎等,则曰:“此妖头之物。”搜捕尤酷。如有窝匿隐瞒,必赤族屠之。又传令曰:“乡村进贡者免其纳税。”于是牛羊鸡鹜米豆薪油等物,输将恐后。然此贼欲壑未盈,彼贼复迫索如前数,辗转攫噬,不至赤贫不已;甚有夺妇女数十,贼轮奸至死者,受孕之妇,每剖腹视胎形男女。或向本贼主流涕诉之,则曰:“吾兄弟甚多,贤愚不一,难以遍察耳。”汀民于是深恨富镇不杀贼,贻患至此也。
是时长发盘踞府城,勒令曾炳文出乡募富室金,曾辞以耳聋,贼割其耳,逼其副室投缳死。经理钱局许开晨藏镪巨万,被贼席卷一空;并勒令许开富绅姓名,使各输赀充乡官(有军帅师帅旅帅卒长左右司马伍长等名目);上户出番镪二千圆,马四匹;中户出番镪一千圆,马二匹;下户出番镪五百圆,马一匹。劣衿市侩喜为乡官者,辄榜报条门首,逆党见之,不掠其室;其不输镪马之富绅,贼必羁囚之,拷掠无所不至。
(《太平天国》六,第811,812,814页) 在外国人的著述中,也有类似的记录或评价。吴士礼《太平天国天京观察记》有一节《人民之苦痛》,认为太平军辖境同清廷治下之境对比,前者的老百姓在太平军的破坏政策下过着苦难、贫穷、疾病、饥饿的生活,而清政府辖区则是河道上“船舶云集;耕耘得法的田直到江边,而整齐舒适之村落庄田分布于两岸,一一可覩”(《太平天国杂记》,第124—125页)。宁波怡和洋行负责人格林在致香港怡和洋行的信中说:“依我判断,这班叛党搞不出任何生意来,因为这儿的人对叛党极其害怕,他们是不会回来的。叛党在城里正在破坏所有的庙宇,把庙里一切留下来的值钱的物件抢走。”(转引《太平天国全史》第1943页)简又文《太平天国杂记》一书中,有他根据外国人一本著作改写的《太平儿》一文,此文指出,“此时(1853年)太平军声誉日堕,军纪亦日坏”,可见这些未必都是“地主阶级”的偏见。
浙江太平(温岭)人叶蒸云写的《辛壬寇纪》:当地老百姓受不了太平军的折磨而造反之时,太平军大败,“七万人被杀几尽”。太平军军官“马铃、马凳皆用金,杀贼者获厚利矣。贼妾身边各有洋表,乡兵凿去其发条齿盘,取其壳为烟酒盒。其余器物甚多,有不识其名,不知所用者”,多有钱的太平军,多“严明”的军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