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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上海市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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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20 21:22: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上海市井                               

新闻午报  2007-05-20 11:12:26  

                                   
  李大伟是近年来深受读者喜爱的专栏作家,他发表了大量以上海市民生活为素材的随笔散文,题材不拘一格,语言诙谐幽默,充满了世俗生活的趣味、“下里巴人”的智慧。不久前,他将这些文章结集为《上海市井》一书出版,本报特从中摘选若干篇,以飨读者。

  上海新俚语

  总以为,北方的民间俚语比南方丰富,我曾经在山东开饭店,有位上海老乡小洪铩羽而归,毛病:开销大于收入,我的厨师大老王总结最形象:“蹲在茅坑吃瓜子,入项不如出项大。”

  上世纪80年代末,我到山东做生意,那时上海语言的贫乏就像瘪三,开口闭口“乓乓响”、“帮帮忙”,今天的上海话有点鲜了。

  一张脸也可以收集连篇笑话。有些人心地阴暗,反映在脸上,过去叫“阴险”,后来叫“刁德一”,现在叫“一面孔的阶级斗争”;过去,说某人长相“恶劣”,现在称“踩扁的钢精锅的盖子———七翘八裂”;某人瘦骨嶙峋,过去讲“饿死鬼”,现在“迪只面孔就是敌敌畏商标”,浴室里赤膊“就是x光胸片”,看到了晚上要做噩梦的;甚至借脸部说事:“对这种人讲好话?瞎子开双眼皮———浪费表情。”

  有种人“说不像,画不像”,现在说得更加形象:“蟋蟀粗眉毛,不晓得啥个属相———异虫”(异虫:蟋蟀中的另类)。对翻脸不认人的“朋友”,过去称“翻毛腔”,现在叫“琵琶叶子———一翻就毛”。我有位朋友,不是嫌路远、就是嫌工资低、或者嫌工种缺乏现代感,多年来待业在家,邻居送他一官号“搪瓷七厂厂长”:“荡(搪)在家里、住(瓷)在家里、吃(七)在家里”,用上海闲话就能读出谐音的幽默与鄙夷;偏偏这位仁兄好大言,“大丈夫不为”成为口头禅,朋友们再送他一学历:“浙江大学”毕业,浙江与上海方言“只讲”谐音,言外之意:只讲不做。连在一起读:老兄“浙江大学”毕业,“搪瓷七厂厂长”,非常夸张地凸出他的性格。

  上海是个商业社会,老朋友邂逅,见面问候语,生意人:“生意好?”平头百姓也是生意上的探询:“撩着了吗?”撩,近似随手牵羊的意思,不在乎必然,很关注偶然。比如低头拾到一叠百万英镑、走路金砖砸破头、送信搭识一寂寞富孀,都是老鼠跌入米缸之类的好事。

  接到一笔大工程装修,介绍人往往会问:“含得牢?”,生怕“小嘴巴含铁丸———大了含不牢,烫了也含不牢”,“含”就是“衔”的上海发音。如果报价过高,介绍人当面开涮:“侬以为人家是唐僧肉?”事后摇摇头:“乌贼鱼打喷嚏———墨墨黑。”

  生意场上,最怕“白天白讲,夜里瞎讲”,讲大话的朋友,还要“哇啦哇啦”,上海新俚语骂得最辛辣“放屁不搁震动档”,还有就是做事随心所欲,生意人鄙之曰:“老太婆叉八字开———瞎来来”;作秀,过去称作“搭架子”、“摆腔调”,现在叫“拗造型”:拗盆景的拗,非常吃力地拗,非常漫长地拗,这个“拗”好像吃了“伟哥”在发功、练戆。

  不会写文章的,靠形容词,会写文章的,靠动词,上海闲话的味道,往往靠动词带活。

  女"作"家

  女人谈起丈夫,总免不了一个懒字;男人谈起妻子,最痛苦一个“作”字。现在市面上干脆直呼:“作”家。

  有位朋友很感慨地说:“好女人是艳阳天,永远让你阳光灿烂,让你昂首阔步,情不自禁地唱起‘走在社会主义幸福的大道上,巴扎嘿!’”坏女人是雷雨天,再大的伞也躲不了落汤鸡的结局;“作”家呢,不前不后,是黄梅天,湿淋淋潮乎乎,永远走不出的雨区,足以弄得男人七荤八素。说罢,这位朋友仰天一口酒,尽在不言中。

  真正的作家现在成了“坐”家,坐在家里写啊写。这里的“作”家专指小心眼的胡作。就是自己不高兴,也不让你高兴,见你高兴自己更不高兴,非治你败兴不可。

  比如“作”家晚上洗衣服,丈夫必须站在一旁观礼,不准看电视,否则就嚷嚷“我心里不平衡”;洗完一起看电视吧,丈夫爱看新闻片、纪实片,“作”家偏要看叽哩呱啦泪涟涟的港台片;丈夫一气之下再买一台自己看,因为世界杯即将开始,“作”家偏要凑在一旁,改看泳装式的时装表演。非要夫妻成天合二为一,决不片刻一分为二;丈夫要去旅游,她非得跟去,说是夫妻不分离才有感情;丈夫出去参加男人酒会,她又坚持全程作陪,弄得一桌男人不能畅所欲言。时不时偎依郎君,展现恩爱妩媚,羞得男人们“王顾左右而言他”,有一种坐在K房里的感觉。回家后,这位朋友哭丧着脸求“作”家:“侬勿要像条鼻涕虫,天天粘着我,让我做做人好不好﹖”“作”家“哇”地海啸决堤,山洪暴发,这回不是绵绵梅雨,你越拉她越要找刀寻死,觅绳上吊,又是撕衣服抓头发,急得丈夫直搓手原地打转:“咳!咳!”

  “作”家的丈夫不敢谈单位女同事、电影女明星、电视女主持、流行女歌手。逼得丈夫视女如虎。“作”家的丈夫必须沉默是金,必须虚伪,必须无是非,必须无廉耻,必须是面粉团,必须是无血性的受气包,必须做乌龟,不缩头时也缩头,必须做男人最不愿做的事:陪“作”家看时装表演,仅限电视里的;陪“作”家逛商店;陪“作”家跑娘家,这叫“新三陪”。还必须奉行胡适所说的“三从四德”:“太太出门要跟从/太太命令要听从/太太说错要盲从;太太化妆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记得/太太打骂要忍得/太太花钱要舍得。”

  这位朋友曾在酒会上,起身拱拳向大家讨教驯妻偏方,我快人快语:“爱她,忘掉她的缺点;恨她,忘掉她的优点。”他骂我圆滑,没有提供一面倒的选择。

  “作”家若是坏女人倒也罢,一刀两断,雷雨之后必是晴天。最怕绵绵细雨,欲罢不能、终日不断、滴水穿石。多少男子,当年纵论天下诗酒豪侠,老来木讷,近似痴呆,仿佛永远在低头沉思,就像一尊罗丹名雕———思想者:整日托腮无语,这是常年水磨功修炼的。“娶一个坏女人的丈夫会成为哲学家”,这是苏格拉底的切肤之痛的箴言。“娶一位‘作’家的男人会变成思想者”,退一档,这是我说的。

  上海特产:好男人

  好男人是上海的特产,好比苏州豆腐干,香喷喷糯搭搭,比宁波臭冬瓜吃香,比长沙火宫殿的臭豆腐出名,在各地妇女界中有口皆碑。

  据说北京女孩的择偶标准:第一上海男人,第二才是欧美男人。山东女人说起上海男人,最关键评语:不打老婆。在上海女性中有句顺口溜:一等男人怕老婆,二等骂老婆,三等男人打老婆。“跪搓板”这句上海话妇孺皆知,它的主语是男人,绝非女人。上海男人别说打老婆,就是骂也在心里,脸上依然不愠不火,大丈夫喜怒不形于色,这是上海男人的涵养。

  在全国人民的印象中,上海男人说一口塑料普通话,戴一副秀才眼镜,系一条方格围裙,忙里忙外,做菜做饭,早上送孩子上学,晚上接孩子回家,周末早上不敢睡懒觉,先去菜场讨价还价,然后驮着女儿去练琴去家教。偶尔有空,一手牵小孩,一手拥娇妻,一起去了丈母娘家。只听说有的上海年轻女人已经不会烧菜了,老公加班,宁愿吃盒饭,人称“福气太太”,倘若丈夫不会烧菜,被老婆骂煞。现在时兴按揭买房子,老公就是包工头,画设计图纸、买装潢材料、上班溜回来监督工程,顺便烧几个小菜,贿赂兼笼络民工。为了家,上海男人就像一付“全怪路子”,一百样全带,真是拳打脚踢。有个笑话,说一群太太聚在一起争夸自家里的狗如何聪明,聪明得能接电话,听懂人话,有人不信,一太太马上往家里拨号,狗跳上桌,按下免提键,“汪”,代表“喂”;再问“谁在家”,狗又是“汪”,代表一人,即男主人;“伊在做啥?”狗这回变调了,“嗬、嗬、嗬”直喘粗气,言男主人正在干活呢。

  听说有些地方的男人很潇洒,晚上宴聚洗澡KTV里捎带泡妞,号称“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有新版“好汉歌”为证:“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二等男人家外有花;三等男人歌厅酒吧;四等男人下班回家。”上海老公甘居四等舱。其余三等,一般的上海老公想都不敢想,更谈不上羡慕。上海老公很顾家。婚前,再豪放再粗犷再四海,一结婚往往鸽子进棚,朋友拗断。至此我忍不住要套用一位名人名言:“失去的只是锁链,获得的将是自由。”上海男人,大学毕业,失去的只是自由,获得的将是工作;结婚后,失去的只是朋友,获得的将是奴役。美国著名女企业家marykey声称她麾下企业员工的价值观:上帝第一家庭第二工作第三。上海男人的价值观:家庭第一工作第二自己第三。再高贵的上海男人哪怕经理、厂长、老板,在单位,一夫当关,舍我其谁?牛气冲天,回到家里则低头阿三:小囡老大、老婆老二、自己老三,自称红头阿三。所以每每参加朋友的婚礼,都像追悼一位先烈,很沉痛地在贺礼单上抄上一句袁了凡规劝董小宛的对联:“以前种种比如昨日死/以后种种比如今日生。”

  一种凤凰涅的悲壮。

  上海好男人的标准,过去是“五员大将”:身份党员、职业海员、工资百元、相貌演员、身体像个运动员。现在进化成“十项全能”:一张文凭、二国语言(中英文)、三房一厅、四季名牌、五官端正、六亲不认、七千月薪、八面玲珑、九(酒)烟不沾、十分老实。简直就是暴发户去中药铺配补药:当归、参海、海狗鞭……乱七八糟,拣好的凑。

  这些标准,一看就知是上海女人想出来的《南京下关条约》,在北方男人看来,那是勒索,但女人们欢喜,就成了男人做人处世的目标,这是上海女人的狡猾,也是上海男人的雅量。还是一句老话: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要想占尽天下便宜,鄙人贡献一帖快乐方子:“英国房子、美国票子、法国女子、日本妻子、中国厨子、瘌痢头儿子。”还有一味“上海男子”。

  神抖抖开普桑

  我喜欢开着桑车上街,当然豪华车也有一辆,否则,就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嫌疑,那是树下狐狸的狡猾。

  普桑可以随便停,小马路上、小弄堂里,我的不少朋友,住在类似公房的公寓,有马路、无车库,有些至今是曲巷深处的颜回,开普桑最合适,“嘎吱”一声到窗下,揿揿喇叭,窗口丢下前门的钥匙,上这样的朋友家里,凑在黄灯晕里,心定气闲、从容不迫,神仙会里开出无轨电车,不必牵挂窗下马路边的普桑。我住在浦东,到市中心,到了地铁口旁边,随便找个空地就泊车,象个霉娘儿子随地寄放,然后走下地铁,“挥挥手,告别西边的云彩”,心情轻松得可以作诗。开普桑,有点像写随笔,随便得很。

  普桑到马路上,天不怕、地不怕。如果开好车,就像轧姘头一样,躲躲藏藏,形神不定。车越好胆越小,速度越慢,受尽出租车、公交车的气。小心翼翼、忍气吞声。我率朋友驾车出行,总是让朋友的好车跟在后面,我的普桑一马当先,功能是扫雷的,速度是闪雷的,腔调是打雷的。公交车仗着身大力不亏,想变道就变道,出租车仗着车烂,想抢道就抢道。出租车是“抢”,公交车是“逼”,好车躲着它们,还要自欺欺人:“君子不跟小人怄气。”我当仁不让,在自己的直线道上,按按喇叭踩足油门,吓得它们探进的半车头马上拉出去,因为他怕犯规、怕罚款、怕耽误生意;因为我车破,在所不惜,用上海弄堂闲话“烂命一条”;用北京胡同里的话“我是流氓我怕谁”;用孔子的话“无欲则刚”;用金庸的话“快意人生”。普桑开道,就是正义开道,开心的时候,吹着口哨唱起歌:“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兴奋的时候,朗诵毛主席语录:“中国人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开普桑有尊严,可以理直气壮做人,做到“有钱不能省,有病不能等,有权不能狠,有气不能忍;”开普桑像西部硬汉:“不惹事、不生事,不怕事。”开普桑居然可以实践做人的原则。

  我也开豪华车,比如去外地,高速道上,越快越稳越省油,普桑越快越轻越飘,开到140码,就像吃了摇头丸,浑身骨头轻,急刹车,就像扭伦巴,左转右拐。高速公路上,豪华车安全,我当它装甲车。

  普桑是我的外套:雨天是我的雨伞,晴天是我的阳伞,夏天是我的移动空调,起风的日子是我的“过路人”风衣,早晨是我的新闻秘书,更多的时候是我的《音乐之声》。普桑是白领的休闲服、蓝领的帆布工作服,它不需要车库,可以像袋装垃圾放在门口、路边。豪华车则是出门的黑西服、宴会的燕尾服,要有衣橱,要有车库,市中心的车库也许比车还贵,买豪华车我有一喻:“娶个新娘子,搭个丈母娘。”普桑是搪瓷碗,不怕碰、不怕摔。好车是彩绘细瓷碗,碰不得、摔不得,好比招聘清洁工,来了个嗲妹妹。好车是全毛华达呢,要挂直要浆烫,普桑是涤棉料子,不必浆烫,出水自然挺。雨天里,我的车抛在露天,享受天然淋喷头的免费洗浴。普桑就像我的衣裳,一季一换,耐洗耐看耐用。豪华车反而像我的内衣短裤,必须天天洗。

  普桑是速写,是随笔,是休闲装,写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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